任娇 梁辰

9月10日，马云发出公开信称，将于2019年9月10日卸任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的职务，届时集团现任CEO张勇将接任，组织过渡准备工作即日开始。2019年，是阿里成立20周年，这家公司曾表示“至少活102年”。

马云在他54岁生日这一天宣布了上述决定。他在信中称，“想回归教育”。1988年大学毕业后，马云曾在杭州电子工业学院任教。后于1995年创办中国黄页，1999年二次创业成立阿里巴巴。

馬云的接任者——46岁的张勇，于2007年加入阿里，曾任职淘宝CFO、天猫总裁，以及集团COO等职务，2015年起担任集团CEO。在天猫任职期间，张勇一手打造了“双十一”购物节。马云称，3年多时间里，张勇带领阿里连续13个季度实现业绩健康持续增长。

多位接近阿里的人士称，马云的此次调整筹谋很久，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但最终仅以一封公开信的方式来宣布此项重大计划，还是出乎大多数人意料。毕竟，这是马云的一份初心，亦关乎阿里巴巴的前程。

阿里的“传承计划”

在内部信中，马云表示，职务交接后将继续担任董事会成员，直至2020年阿里年度股东大会。

对于这次调整，马云称是深思熟虑，准备了10年的计划。10年前，阿里创建合伙人机制，合伙人普遍为阿里系高层，尽管不持有公司大部分股份，但拥有提名董事会和临时董事的权利。在此基础上，阿里巴巴形成了以使命价值观驱动的企业文化和接班人体系。

作为传承计划的基础，合伙人制度已经运行了8年。2009年9月，马云宣布包括自己在内的18位创始人（“十八罗汉”）集体辞去元老身份，改用合伙人制度。截至2017年2月，阿里披露的合伙人为36人，永久合伙人只有马云和蔡崇信两人。

目前，张勇及阿里一线业务总裁普遍由“70后”担任，包括天猫总裁靖捷、阿里云总裁胡晓明、B2B事业群总裁戴珊、文化娱乐集团轮值总裁杨伟东、菜鸟网络总裁万霖等，而蚂蚁金服董事长兼CEO井贤栋出生于1972年。

2016年11月，马云在云栖大会上提出“五新”（新零售、新制造、新金融、新技术、新能源）概念。2017年7月，马云向阿里系全员发送邮件，宣布成立“五新”执行委员会，成员囊括阿里系主要负责人，张勇担任主席，蚂蚁金服CEO井贤栋出任副主席，成员包括多位管理层和合伙人。

这些具体业务决策者，大多都是阿里巴巴培养传承体系里成长起来的，而这些做法同样延续到了后续阿里巴巴组织架构的大小调整中。2017年12月，张勇宣布任命蒋凡担任淘宝总裁，这是“80后”首次进入阿里管理层。

卸任的时机

马云在公开信中称，阿里已经“有足够的自信和能力”迎接董事局主席的交接，这标志着阿里完成了从依靠个人特质变成依靠组织机制、依靠人才文化的企业制度升级。有证券行业人士称，马云认为，即使没有他，阿里凭借管理体制和管理团队也能继续发展。

阿里通常在业务快速发展时进行调整，以不断修补自身管理的问题。一位前阿里高管称，“‘晴天修房子是马云的一贯做法，2013年公司业务发展很快，但对外招聘却一度停滞，为的是控制员工数量。”

尽管当年阿里最终未能IPO，但那一年阿里注资微博、入股高德、拿下UC等，成为最炙手可热的互联网公司之一。当时有报道称，阿里的估值已达1250亿美元。

也就是在这一年，马云卸任阿里CEO，交棒陆兆禧。2013年底，时任CEO的陆兆禧表示，抽调人手和资源加强无线团队，还要求所有员工的工作目标都应与无线有关。阿里开始了发展史上最大的转型之一一一面向移动。

2014年3月，阿里组织架构调整，时任COO的张勇掌管阿里无线，并未由陆兆禧直接管理。这为日后接替埋下了种子。

2015年明7日，阿里集团宣布，张勇接替陆兆禧出任集团CEO。有业内人士称，陆兆禧“下课”与其在无线业务，尤其是来往（阿里一款即时通讯APP）的失败有关，后者动用了马云的诸多资源。不过，目前官方并未证实。

2017年，阿里组织架构完成一轮调整，多位阿里巴巴高管完成轮替。年末，曾被认为将接替马云的俞永福辞去大文娱董事长、大文娱及高德总裁职务，转任eWTP投资小组组长和高德董事长。

2018年开始后，调整更加深入，阿里大小变革不断，但几乎复刻了2013年的情景。淘宝引入人工智能技术，三四线和农村地区用户扩增，收购饿了么、中天微，研发物联网专用边缘计算软件等，阿里的内部创新和外部投资不断被披露。

据阿里公布的2018财年全年业绩显示，阿里巴巴总营收达398.98亿美元，同比增长58%;非美国通用会计准则下净利润为132.66亿美元，同比增长44%;年度活跃消费者达5.52亿，与2017年同期相比增加了9800万。

年报同时披露，淘宝、天猫、阿里云、B2B和菜鸟中，绝大多数股份是被马云和谢世煌拥有，但现在这些持股公司最终将被阿里的高级管理人员控制，调整将在2019年完成。

这一系列业绩和架构调整，成为马云对外宣布未来去向的基础。

马云的去向

卸任不意味着马云就会退休。他目前还是乡村教师代言人、阿里巴巴脱贫基金主席、马云公益基金创始人、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青年创业和小企业特别顾问。在这之外，阿里巴巴仍存在大量的马云烙印。

财报显示，截至7月19日，马云持有阿里集团6.4%的普通股股票，副主席蔡崇信持有该公司2.3%的股票;除马和蔡之外，所有董事作为一个整体持有0.8%的股票。马云和阿里高层仍有绝对的投票权。

8月29日，工商资料显示，支付宝（中国）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法人发生变更，马云不再担任公司法人，由叶郁青接替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蔡崇信亦退出董事一职。不过，目前马云仍在5家公司担任法人，在47家公司担任高管职务，在25家营业公司担任股东。

此外，资料显示，与阿里和马云相关的企业大部分包含“臻”“君”“云”三个字，这些公司亦在低调调整之中。

其中，“臻”系已大部分完成调整，其股东可向上追溯出张勇、赵颖、郑俊芳、童文红和邵晓锋五人，均为阿里合伙人。“臻”系接替马云和谢世煌在天猫、阿里云和杭州阿里科技有限公司，以及上海拉扎斯（饿了么）的股东地位。

“君”系向下穿透，可以发现与蚂蚁金服相关，但目前只有杭州君瀚的自然人股東包括马云。“君”系向上穿透，则与杭州云铂投资咨询有限公司相关，马云是后者的唯一股东。除了云铂投资外，“云”系还包括上海云锋和杭州云煌。

和五年前卸任CEO类似的是，此次宣布“卸任”，马云目前仍为执行主席，并在一段时间内支持传承计划。

尽管如此，马云交班已经板上钉钉，而他的去向也已有迹可循。

2010年开始，经历了支付宝、淘宝商城（后改名天猫）多场风波后，马云身心疲惫。“这一年（2011年）自己身体不好，还有家人，花了很多时间。”马云接受《时尚先生》采访时说。

马云曾在演讲中称“后悔创业”，对于商业，“我本来想玩两年，但做了20年”。

而“马老师”，则是马云除了阿里的职务之外，最喜欢被提及的身份。

马云1984年考入杭州师范学院（现杭州师范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毕业后在杭州电子工业学院（现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做了6年老师。

马云是位“不一样”的老师。他讲起课来天马行空，会在课上讲国外的文化、风俗，讲自己对人生和社会的理解，会“八卦”一下某个同事生活中的糗事。短暂的教师生涯中，他成立海博翻译社，接触了外教，了解了互联网。同时，也在自己的学生中收获了最初的员工。

阿里18位创始人之一的蒋芳就是马云的学生，她回忆，马云很陕就把教室“点得热乎乎的”，讲到兴起还会坐到讲台上。

2013年卸任CE0后，马云开始筹划未来的公益事业。2014年，马云以个人名义成立马云公益基金会，乡村教育是基金会关注的重点，马云微博仅标注了一个身份一一乡村教师代言人。

虽然安排好了接班人，但马云“退而不休”，他仍然是阿里巴巴“000001号”员工与合伙人，他还是阿里脱贫基金主席……教育、脱贫、环保、公益，都是他长久以来已经投身并将更加投入的事业。

正如他在公开信中所言，“我想回归教育，做我热爱的事隋会让我无比兴奋和幸福。”

接棒者张勇

马云选择张勇，看似突然的宣布，背后其实是十余年积累的信任。

1995年，张勇从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专业毕业。加入阿里前，他曾在上海普华永道担任审计和企业咨询部门资深经理，后又在盛大互动娱乐担任首席财务官。

2007年，张勇进入阿里担任淘宝网CFO，依然主要负责财务。但从幕后到台前的转变，发生于张勇到阿里后的第二年。

当时淘宝商城刚开始，并不是那么顺利，负责人走了，业务没有人管，他和当时的CEO——江湖人称“铁木真”的陆兆禧说，“我就帮忙管下。”

在“帮忙”的过程中，他要想办法让这个业务活下去，于是灵光一现有了“双十一”光棍节的想法。几年以后，马云跟他说，业务越来越大了，CFO和业务总经理，你必须选一个。毫无疑问，张勇选择了更有意思的业务工作，结束了十几年的财务生涯。此后几年，张勇带领下的阿里巴巴，从电商平台逐渐发展成为影响和塑造未来商业基础设施的数字经济体。

在张勇担任阿里巴巴集团CEO的第三个年头，阿里的业绩依然保持着高速度。最近公布的2018财年财报显示，阿里营收增幅达到58%，创下上市以来最高增速。

阿里一路高歌猛进。在马云的理念之上，张勇对阿里的定义有了新的升级。

马云对阿里的理想定义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张勇对阿里使命的定义是：“在数字经济时代，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张勇曾提出，阿里中期目标是到2020年GMV（成交总额）达1万亿美元，远景目标是到2036年服务全球20亿消费者、1000万盈利小企业、创造l亿个就业机会。

今年6月，中国企业家杂志对张勇的专访开篇称：阿里的张勇味儿越来越浓了。加入阿里11年，张勇确实以自己独特的风格，影响了阿里的整体战略和走向。

阿里的许多重大投资决策也是由张勇主导，包括苏宁、银泰、盒马，入股高鑫零售，收购饿了么等。虽然阿里每次对外投资，外界总喜欢冠以“马云喜提XX”的标题，但实际操盘手一直是张勇。

2017年底阿里以224亿港元入股高鑫零售，而交易的主角之一大润发董事长黄明端，到现在都没见过马云，从始至终交流对象都是张勇。

马云曾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CFO做CEO。在张勇从CFO走向CEO的道路中，马云交付了极大的信任。

在“交班”公开信中，马云高度评价张勇：阿里的接力火炬交给他和他领导的团队，是马云与阿里巴巴合伙人最正确的决定。

阿里的狼性文化之下，张勇每一次出现都显得儒雅又温和。张勇曾说，“本质上我是个不太安分的人，阿里让我找到了‘真我。”

张勇说，自己的人生不是规划出来的。“从上海财大毕业走到今天，从来没有规划过未来要做什么，只是在一些阶段、一些瞬间想过我到底要什么。”张勇说，回想过去二十几年，确实有几个比较关键的瞬间和决定，但是这几个环节、这几个决定都有它内在共通性。

按照阿里内部流传的说法，张勇是“在高速路上换引擎的人，而且是把拖拉机换成了波音747”。他所带领的阿里早已超越了电子商务公司，彻底蜕变为以大数据为驱动，以电商、金融、物流、云计算、文娱为场景的数字经济体，服务于数以亿计的消费者和数千万的中小企业。

一年后，当张勇正式接棒阿里巴巴，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开好这架正在超高速行进的波音7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