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虹

[摘要]豫剧大师桑振君的唱腔字乖韵巧，灵动优美。其高音不燥，清脆细腻；低音不虚，浑厚含蓄；真假声结合不露痕迹，说唱融合非常得体。她的唱腔听起来细致甜腻，充满浓厚的生活气息和地方特色，通俗易懂且具有较高的艺术性，做到了韵美情真，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关键词]豫剧；桑振君；唱腔

豫剧自产生以来已经走过200多个春秋了，在这个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它逐渐形成了多个艺术流派。在这些艺术流派中，桑派艺术的创始人桑振君为豫剧旦角行当做出了巨大贡献，成为一代宗师。

桑振君14岁便登上了戏曲舞台，在她70余年的艺术生涯中，一共出演了100多个剧目，并为70多个剧目设计过唱腔。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不懈追求与探索，桑振君成功塑造了多个不同性格，感人至深的戏曲人物形象，并逐渐拥有了独特的唱腔风格和艺术特色。

一、打破常规

早期，桑振君在安徽界首的戏班演出时，由于事先不懂旧戏班的规矩，上台时没有跟大家先说一句：“老少师傅多包涵”，更没有给乐队行礼，结果惹恼了乐队的师傅，他们就故意刁难她，弦拉得忽慢忽快，使其无法上场。桑振君没办法，只好搭上弦唱。但是弦拉得太慢了，唱词都快唱完了还没有走到舞台中间。她明白这是乐队在故意刁难她，于是把心一横，也想刁难一下乐队。她想起了以前母亲曾教她的河南坠子唱法，于是就打破了原来的板式，将河南坠子的唱法运用到豫剧演唱中，结果乐队跟不上她的唱腔节奏，反而慌了神。

由于观众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豫剧唱腔，反倒觉得很新奇，使劲给桑振君鼓掌，桑振君从这次的演出中受到了极大启发，她意识到豫剧原来也可以這样演唱！随后，桑振君有意识地把河南坠子的一些唱法融入到豫剧演唱中，逐渐形成了自己所特有的“偷、闪、滑、抢、跳”的唱腔风格，这种独特风格也得到了豫剧界的公认。

桑振君唱腔中所谓的“偷、闪、滑、抢、跳”，是指她在吐字润腔方面偷得巧、闪得妙、滑得稳、抢得准、跳得美，这是她的唱腔艺术精髓。

“偷”，即吐字非常敏捷、轻巧。“闪”，即快速躲过强拍，并迅速吐出多个字，给人一种一闪而过的感觉。传统的豫剧唱腔一般是从“板”上起拍，但桑振君的许多唱腔是从“眼”上唱起。因此听起来显得轻灵乖巧，别有韵味。“滑”，即吐字时为了强调语气，加强口语化效果，便用滑音的方法对字进行装饰，这样一来，一种柔滑的色彩便油然而生。“抢”，即把词句的上、下韵连在一起，紧紧相扣，减少停顿，在较快的节奏中唱出许多字。这也是桑振君在演唱进入高潮时常用的手法之一。“跳”，即在吐字行腔构成旋律时采用音程大跳的方法，使唱腔旋律起伏、跌宕。

比如《打金枝》中，国母对郭暖的几句唱词“国母娘我疼女爱婿，都是一样的；你打了金枝我不怪你……”其中，在“样”字上，桑振君采用的是六度的音程大跳，从高音的“do”滑落到中音“mi”，然后再向下五度跳至低音的“la”；在“你打了金枝我不怪你”这句中，“你”字到“打”字之间，则是由低音的“so”到高音的“so”用了八度的音程大跳，这种音程大跳的运用一方面美化了唱腔的旋律；另一方面，渲染了人物的形象。正因如此，其唱腔的表现力得到了充分发挥。

二、合理安排

“以字代声，以声传情”是每一位戏曲演唱者应遵循的基本演唱原则，桑振君在字、声、情方面的结合显得尤为巧妙，令人敬佩。那么，她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首先，桑振君演唱时重视“字正”“腔圆”。字是声的先锋，有字才有声，有声则有情。她曾说过：“只有字正才能腔圆，字不正如钝刀杀人。”为了使唱腔中的每一个字音清晰、准确，她在总结自己演唱经验的基础上，认真学习了有关声母、韵母方面的知识，把吐字分成发、放、收三个部分（即声母、韵母、韵尾），并拉开距离进行练习。

其次，桑振君对唇、齿、舌、牙、喉这五个部位在吐字时的着力点以及吐字发音时开、齐、撮、合四种口型，连同十三辙的运用等，都进行了仔细研究和反复实验。

“她说，‘我们平时说话时，只顾流利顺口不去追究更多，但是作为一个演员面对广大的听众，在一定的距离中想要把字传达清楚，就必须重视这方面的研究。她还说，‘字不是死的，应该是活的，必须让它通过美妙的声音来传递剧中人物的思想感情……这是她重视吐字的指导思想，也是她在多年的艺术实践中总结出的经验与体会。”

《打金枝》中国母的唱段《赶快赔礼莫迟疑》，体现了她对唱词中字的应用。这是国母劝说驸马郭暖的一个唱段，为了把国母那种语重心长的内心感情准确传达给观众，桑振君对该唱段中的一些字进行了精心处理。

“劝驸马你休再孩子气”中的“孩”字，她把强拍的前半拍一闪而过，在后半拍处用了两个十六分音符和一个八分音符进行装饰，再把“子”字处理在弱拍的最弱处，又巧妙地在“气”字上采取“d o”音下滑方法，如此，不仅将这些字进行了强调，使其正了，腔圆了，旋律美化了，而且还把国母谆谆教导的口吻清晰地表达了出来。

在“我的女不拜寿是她无理”的“理”字上，桑振君用加花的手法把四个十六分音符和一个八分音符连在一起演唱，且力度加重，表现了国母对女儿犯错绝不袒护的态度。

在“你打了金枝我不怪你”的“你”字上，她用了两拍时间旋律连续下行，又把河南坠子音调加进去，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这些处理，使桑振君的吐字和润腔表现得不同一般，显得感情真挚又动人，语气准确又真切，入神、人情。这是因为，她很清楚哪些字是重点字，需要表现得入情入理唱腔才能感人。

有时出于特殊情感表达的需要，桑振君会对某些必须突出的字采用更为特殊的唱法表现出来。如《秦雪梅观文》中，秦雪梅要去书馆查看，恳求丫鬟的支持，唱词中有一句“给姐姐找一个富贵之家”。为了使丫鬟认真倾听她许下的心愿，以打动丫鬟的心，她把“富贵”二字用一个十度音程的大滑音由低到高、由高到低，由弱进强、由强进弱进行处理，这是一种特殊的曲线型大滑音，它本来是弦乐的一种演奏方式，但桑振君用在了人声演唱上，效果特殊，而那柔滑、圆润的声腔也让人久久回味。endprint

还有《对绣鞋》中的唱段《三班衙皂齐声喊》，最后转入[垛子板]乐段时，桑振君从“红缎子绣鞋是我亲手做”开始，24句唱词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环环相扣，一气呵成，喷吐爽利。每唱到此处，听众都会屏住呼吸，认真倾听，继而为那纯净、清脆、柔滑兼容的吐字，和韵味醇厚、婉转悦耳的润腔而感動。

再有《秦雪梅观文》中的唱段《翻十字》，也非常令人陶醉。该唱段有163句唱词，句句朴实、通俗、生动，把观众带到了一个艺术享受的世界，桑振君偷字闪板、字正情真的娴熟唱技使人赞不绝口。

三、精益求精

桑振君是以小嗓演唱的，小嗓又叫二本嗓，或叫假声，这种声腔位置不仅省力而且耐用，适合在高音区演唱。

桑振君的高音音色明亮、清脆、柔甜、细腻，本声区音色圆润、宽厚，真假声结合，自然和谐，这是她多年练就的嗓音优势。正因如此，她对豫东调和豫西调运用自如，其在表现喜、怒、哀、乐时显得得心应手。她那造诣出众的唱功，以及音美情真、声情交融的唱腔令观众痴迷。

在演唱方面，桑振君除了重视用声技巧之外，还特别强调使用速度与力度的对比手法（即快与慢、强与弱的对比）去表现人物。她对刚柔、收放、急缓、起伏的运用几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对她在揭示人物内心情感、塑造人物音乐形象方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白莲花》中，桑振君饰演白莲仙子。桑振君对第一场的第一个唱段的每一句的快慢、强弱处理都不断琢磨、修改。甚至在调弦过程中对伴奏过门的力度、长度、速度也同样有所要求，她对哪些地方用哪些乐器渲染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据说，这段唱腔中的最后两句她连唱了好几遍仍不让定谱，中间的基础休止符是经过她反复琢磨、演唱后才加入的。

先在“又恐怕”三个字后连停三拍，再在“猜疑面”后面停两拍，随后过两小节后再停一拍，在弱拍处唱出“我”字后用一个下行长拖腔对旋律进行扩展，拖腔最后又从“r e”连续下滑到升“d o”，再通过一个过门连接到“我左右为难”的[流水板]送板。

这一系列处理，加上抑扬顿挫的声音控制，她把白莲仙子既想与韩本结为良缘，又恐怕引起对方猜疑的担心、为难心理表现得惟妙惟肖。

如此一来，我们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广大戏迷朋友会说“不回门、不探亲，也要去看桑振君”“断了烟、断了茶，省下钱也要听桑振君唱《投衙》”“搭上二亩地，也得看看桑振君的戏”这些话了，这就是热爱她的观众对她最真挚的回报。

四、结语

总而言之，桑振君的唱腔字乖韵巧、灵动优美；高音不燥，清脆细腻；低音不虚，浑厚含蓄；真假声结合不露痕迹，说和唱融合非常得体，韵美情真，沁人心脾。

桑振君的唱腔听起来细致甜腻，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和地方特色，通俗易懂，具有很高的艺术性，这也是她吸引无数观众的原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