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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小尾巴

2018-01-17安一朗

学苑创造·C版 2017年12期
关键词:小尾巴小时候老妈

安一朗

A

高考分数出来后,我整日里沉浸在自己超常发挥的喜悦中,每天都跑出去和同学聚会,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忽略了身边沉默的弟弟。他今年参加中考,没考上重点高中。

考试前,弟弟曾在饭桌上自信满满地对家人说:“我肯定是要上实高的,你们先把礼物给我准备好,别到时候不知道要送什么。”弟弟的成绩一向很好,全家人都很看好他,倒是我,成绩一直不稳定,总让父母担心。当时,我看着一脸得意的弟弟,不爽地说:“那万一你没考上实高呢?我看你的脸该往哪儿搁?”没想到,我这乌鸦嘴,一语成真,弟弟竟以一分之差无缘实高。

一天晚上,我从同学家回来时,夜已经很深了。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院门时,在皎洁的月光下,看见院里的葡萄架下坐着一个人。“谁?”我吓了一跳,颤声问。“姐,是我。”弟弟沮丧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想吓死我呀,大半夜的,不去睡觉。”我责备他。弟弟没回答我,却反问一句:“姐,我没考上实高,你们是不是对我特失望?”

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嘲笑他几句,从小到大,我们针锋相对惯了。但在此刻,看着落寞惆怅的他,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安慰的话,他不爱听。

如水的月色下,弟弟垂着头,浑身没有一点点生气。很久,他才抬起头对我说:“还好,这次有姐姐替父母争气。”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谁的人生不经历一些挫折呢?你不要灰心。”我的安慰那么无力。弟弟还是径直走了,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我发现他眼中泪光波动。

我心里一阵黯然和自责。自从分数揭晓以来,我只顾为自己的分数超越重点线而欢欣雀跃,完全忘记了弟弟正沉浸在无尽的自责、苦恼中。我的高兴刺激着他,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虽是无意的,但我心里满是歉意。

B

弟弟小我4岁。小时候,我们成天打打闹闹,那时我没少欺负他,当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整天像个小尾巴似地黏住我,甩也甩不掉。老妈常骂我们是“小冤家”,总是一刻不停地争吵、折腾。

我一直对这话很不以为然,他却爱黏着我,去哪都要跟着,还美其名曰:保护姐姐。我心里别提有多烦。小区里的孩子都笑我,说弟弟是我的小尾巴。那时我是真的很讨厌他,老爸在煤矿上班,周未才回来,老妈的工厂时常要加班,照顾弟弟的任务旁无责贷地落在我身上。弟弟调皮,又不肯听我指挥,还净给我惹事,害我常被老妈骂,说我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每每我被骂,弟弟就会偷偷地在一旁扮鬼脸逗我,气得我忍不住用脚踢他。可脚尖都还没沾到他的屁股,他却先打铃似地尖叫起来:“姐姐打我!”顿时,老妈的一顿数落又落下来,他却躲在旁边偷笑,气得我牙痒痒。

当你有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又搞不定他时,实在是一件苦恼的事。

听老妈说,其实在我们都还很小的时候,我是很喜欢弟弟的。一次,一个邻居开玩笑说要把弟弟买走,我居然哭了一整天,还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并在那个邻居之后再来我们家时,次次都怒目而视。妈妈还说,我整天抚摸弟弟粉嫩的脸蛋,趁没人注意时,就扑上去抱住弟弟,还常把鼻涕留在弟弟脸上,或是把睡梦中的弟弟弄醒。

“应该是上小学吧,从那时起,你们就开始成了冤家,动不动就吵,有时还会大打出手……”老妈说起我们小时候的事如数家珍,平日并不好的口才也变得“口若悬河”。

十三岁时,我知道了一件事:其实我是老爸当年在医院门口捡回来的孩子。那时他结婚几年了,还没生孩子。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上初一。当时,我的情形可谓“天崩地裂”,我伤心死了,原来我是没人要的孩子。那段时间里,我和家人总是格格不入,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不要我了。父母看情形不对,找我谈话了。我不语,他们却还是明白了我的心思。老爸说:“这辈子我们就是一家人,啥也别想,你是我女儿,要是做得不对,我还是会打骂你的。”老妈一直默默地抱着我,让我感受从她身上传来的脉脉温暖,她止不住的泪水濡湿了我的衣裳。

我认定了这个家,这一生都将与他们风雨同舟。度过一段黯淡的时间后,我再次融入了这个给我爱和温暖的家,再也不去想那对狠心抛弃我的生父生母。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吧,我对弟弟友善了很多。

C

我去读大学时,老爸花大代价让弟弟进了实高。听老妈讲,弟弟为此沉默了很多。他一直为此自责,原本爱笑爱闹的他整天一声不吭,像个闷葫芦。

弟弟的成绩原本不差,没考上实高只是意外。如果他能放平心态像过去一样对待学习的话,可能会好些。但他太紧张、太自责、太在乎了,有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恐惧。上高中后,他绷紧神经,锁起了他曾无比钟爱的漫画书,强制自己不上网,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学习。早也学,晚也学,成天书不离手。越是这样草木皆兵,弟弟的成绩反而越不好,在竞争激烈的实高,他的成绩排名越来越靠后。

弟弟原本红润的脸色,莫名苍白了,呈现出一种和他年纪不相符的衰老。越是这样强制性的学习,效果就越不好——弟弟的成绩一次比一次考得差。他想不通,陷入了无底的悲伤之中。可能是对自己失望透了吧,努力了一个学期后,他居然开始放纵自己,成天逃课泡网吧。

弟弟蓄起了胡子,留起了长头发,还学会了抽烟。爸爸第一次用皮带抽了他。但弟弟并没有变好,他虽然不再去网吧了,可是在学校里,他和同学打架,顶撞老师,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问题学生”。老妈的涟涟泪水也没法唤醒叛逆成性的弟弟,爸爸更是茫然无措——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对已经变得完全陌生的儿子,他束手无策。

爸妈打电话给我时,声音颤颤的,一直在长吁短叹。那个傍晚,站在宿舍的窗台前,望着苍茫的夜色,我仿佛穿越了时空,看见千里之外的父母,他们紧锁的眉头和哀伤的表情让我心碎。我不知如何安慰他们,语言在这时特别的乏力,但我心里却异常坚定地明白自己回家后要做些什么。

暑假回到家,我第一个看见了弟弟。虽然才大半年没见面,但彼此间已经完全陌生。看见我进家门,他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夺门而出。我在背后叫他的名字,可他连头也没回。放下行李,我追了出去。浓浓的暮色中,弟弟手中的烟头一明一暗。他站在街角的树影下,长时间地伫立不动,雕塑一般。远远地望着他,那瘦削而落寞的背影让我心疼不已。我想起小时候,他隔着马路跳着脚,挥着手叫我等他的情形。endprint

一辆车驶过,挡住了我的视线,再望过去时,弟弟已经不见了。我怅惘地呆在原地,心里涌起丝丝痛楚。那个以前总也甩不掉的弟弟,真的走失了吗?他说过,他是我亲亲的小尾巴,一辈子我都别想甩掉他的。

D

从网吧里把弟弟拖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街灯完全憔悴,只有晚归的路人在迷茫的夜色中倦怠地来往,远处的车声为着夜而困疲。

弟弟一脸的不耐烦,他想挣脱我紧抓他的手。我不放,牢牢地拽着他,任他挣扎。毕竟是长得比我还高的小男子汉了,没几下功夫,我就被他甩到了一边,一个趔趄,我摔在路边,额头磕到了花圃的条石上,流血了。

看见我额头流血,弟弟一脸紧张地跑过来,颤栗着叫:“姐,我……”

我一边用手捂着伤口,一边使劲拽着弟弟的衣服说:“跟我回家,姐有话对你说。”可能是怕他再跑了吧,我的手紧张得一直发抖。

“我不跑了,姐,我扶你起来。”弟弟乖巧地扶起我,默默地跟在我旁边。清冷的街灯下,弟弟一脸颓废,他低着头,默不作声。

两个紧紧偎依的影子在我们眼前,我倏地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想甩开他的情形,那时,却是他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裳,害怕我跑开。

“弟,小时候你总爱黏我,你知道吗?那时我很讨厌你,因为你,我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自己玩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想。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现在你长大了,是不是也想要甩开我和爸妈呢?”我问他。

弟弟依旧不说话。我却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把我的身世告诉了他。弟弟惊讶地盯着我,完全不相信。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最初知道这事时,我也不相信,但事实如此,爸妈也都承认这事了,但有什么呢?你们爱我,这里就是我的家。如果现在,你是因为姐考上大学了,给了你无法承受的压力,我可以选择离开……”可能是太难过了吧,说话时我一直哽咽,强忍的泪水终是汹涌而出。

弟弟瞪大了眼睛,他的手不知不觉伸了过来紧紧地拽着我,似乎害怕,一松手,我就会马上消失不见。虽然从小一直打打闹闹,但我们都知道彼此的感情是深厚和浓郁的,只因为我们是最亲的亲人。

“姐,你不要离开,我……”弟弟想表达些什么,但那些煽情的話,他说不出口——我们向来是以“斗”为乐的。

我要弟弟给我一些保证,我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他会答应的,而且他能够守着给我的承诺。我明白他肩负的压力和那些青春期的叛逆,相信他走过这段黯淡的时光后,一切都会改变。他是那种不肯服输的男孩子,也因此,他当时才会那么“草木皆兵”地学习,这种“太在乎”的心态并不好,让他束缚其中,没有学习的快乐。

那一夜,我和弟弟一边走一边聊,我把我在高中时期最真实的心态剖析于他,我相信,聪明的弟弟一定会明白,亦会知道自己该要如何做。我真的希望弟弟能够坚实地走过这段充满泥泞的青春道路,寻找到自己一片开阔的世界……

午夜的空气中充溢着花儿淡淡的馨香,夜色温柔。我和弟弟并肩走,每一脚踏在地上都是一个明晰的印记。我知道,我亲爱的小尾巴再也不会走失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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