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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味

2018-01-16吴秉衡

检察风云 2017年24期
关键词:袁先生哥窑肘子

吴秉衡

生活在大都市的好处之一便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到世界各地美食的不同滋味儿,以至于这充裕的选项偶尔还会造成饮食男女们的选择困难,引申出一串甜蜜的小纠结、小苦恼,直至一点点的小脾气,恰如就着春光,笃悠悠地品完一杯意式咖啡后,又含上一粒薄荷糖的感觉。

犹记得,《石头记》里,“水月庵”中,智能儿向着秦钟,含娇带嗔地轻启薄唇:“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蜜!”这些年,我在别的小说里,横竖是找不出比那一句更传神的话来,曹公的笔头真是绝了!

对此,也许有的读者会说:“哎呀!文字固然是让想象安上了翅膀,但怎如影视作品来得形象呢?”这一问,倒真不会教人噎住无语。“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便是回答。各有各的好,何必硬凑着去比较。在这事儿上,一旦较起真儿来,就没劲了。

不过,既然说到影视作品,我还是想到了黑白片《新旧上海》中所塑造的袁瑞三夫妇。影片中,袁先生因为工厂不景气而暂时失业,并因此失掉了每天早晨的豆浆,但仍然以“面子”为借口偶尔吃一次最爱的红烧蹄髈解馋;袁太太虽然常与丈夫斗嘴斗气,却还是精心为丈夫准备红烧蹄髈。当然,袁太太对袁先生的情意,和智能儿对秦钟的比起来,因是有了岁月的沉淀、时光的熏染,故而全然不同。细细说来,袁太太对袁先生的感情,虽已褪去少女怀春的悸动,却多了不少对自己、对爱人生命的尊重。

在北地,袁先生嗜好的红烧蹄髈又叫红烧肘子,是道名副其实的国民菜品。若谁有质疑,只消劳驾度娘轻挪莲步,网页里立马连篇累牍地跳出许多关于這道菜的制作方法来。有时候自个儿想想,这道普普通通的菜品的普及程度简直叫人咂舌! 倘若,有哪位有识之士去刨根问底其中原委,想必他是可以印出一本博士论文来。

以前翻看耿宝昌老先生撰写的《明清瓷器鉴定》一书时,曾经读到过一种叫做“肘子碗”的瓷器。由于仅仅是在插图里匆匆一瞥,我对之印象也只是浮光掠影。后来,阴差阳错地,个人倒也在外埠收入件儿清中期民窑哥釉肘子碗。这方才得了机缘,能近距离好好地欣赏这类瓷器。

个人收到的那只肘子碗,因其釉色系在炒米色的地子上布满了细碎的文武片,故而古董行里专门有个词儿称呼它——“米哥窑”。哥窑,自明代始,便是归入奇珍异宝之属,常人难得一见,更遑论日日捧用。但是,到了清代,一个“米”字悄然冠诸其上。于是乎,高冷名物也渐渐得到市井烟火气的滋润,有了新的演绎。

有一回,我和一位阅历丰富的同行前辈聊起了那只肘子碗。在听完我的介绍后,这位前辈抿了抿杯中的咖啡,幽幽地言道:“你说的这只碗倒有几分禅意。”

“禅意?”我两眼一亮:“怎么会上升到禅意的层次了?”“你是因为它的名称,所以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因此看不见它身上的禅意,”前辈继续不急不慢地说,“你想想,你刚才都和我介绍了:这只碗的釉水放在前明那会儿,是尊贵的代名词;可是一到前清,就开始平易近人了。这种角色替换,不就蕴含了某种禅意嘛。”

前辈继续平缓地说,“禅意这事不好说破,说破就没意思了。还是跟你打个比方吧,你肯定能顿悟,就一句,听好喽:女学霸终究嫁男学渣。咱且不说网络小说,你先咂摸、咂摸那句话,是不是这个儿道理:无论曾经多么辉煌灿烂,到头来,百川入海,还是得岁月静好,归于生活。生活本身呐,就是件神奇的事情。”

听完前辈这番话,我心一笑。果然,最走心的滋味还是那普通却又不平凡的家常菜。

编辑:沈海晨 mapwowo@163.com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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