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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等少年杀人事件

2018-01-09宋奇波

杂文选刊 2018年1期
关键词:张文泰兴非议

宋奇波

十四年前,江苏省泰兴市发生了一起恶性凶杀案,受害人在家中被捅七十四刀身亡,凶手逃匿。2017年,凶案告破。

惊雷

2003年5月26日晚上,当张文下晚自习经过离家不到两百米的芙蓉山庄小区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这个小区是当地最早的别墅区。“当时一瞬间的念头,就想搞点钱。”

张文站到了一户人家围墙栏杆外的花坛上。他正在往院子里张望时,一个中年妇女的喊叫声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你在干嘛?”那一刻,张文的脑袋一片空白。“我只是觉得她声音太大了,我所有的反应就是,不能让父母知道。”慌乱中,他没有转身跑开,而是上前勒住对方的脖子,并捂住了那张叫喊着的嘴。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掏出了藏在裤袋里的弹簧刀,那种刀当时在同龄男生中很流行,男生们喜欢拿着它耍酷。他也忘记自己是怎么捅下去的,更记不清到底捅了几刀。他只记得,之后叫喊声停止了,他把她拖到客厅里。

张文,并不是一般人眼中的坏孩子。那一年,他十五岁,是泰兴最好的高中——泰兴中学高一的一名学生。而且从小学到初中,他每年都是三好学生。

当时听着女人的那一声声喊叫,张文无法想象父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他只知道自己无法承受由此引发的父亲的愤怒与母亲的眼泪。

迷雾

被害者的丈夫王伯官,在泰兴城算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名下的工厂是泰兴市五十强企业之一。但还没从妻子遇害的悲痛中缓过神来,王伯官就发现自己又掉进了另一个困局中。王伯官说,他被泰兴警方列为怀疑对象,大家怀疑是他伙同情人雇凶杀人。王伯官坦言,他有情人是事实。但他的妻子其实是最了解这个情况的人,“她早就默许了这个事情”。四天以后,侦查结束,王伯官的嫌疑被排除,放回了家。

“从清理出的痕迹物证的角度而言,这是一个条件很好的案子。”技术员们在院墙下找到了不完整的足印,在现场提取到了几滴并非受害者的血迹,也凭血迹大致找到了凶手的逃跑路线。但结果是,这起命案成了悬案。

在这期间,王伯官逐渐发现,自己在警察那里的嫌疑确实是被排除了,但社会上对他的非议始终没有停过。这种非议也斩断了他原本拥有的社会关系。最令他感到痛心的,是这种非议在他和三个子女间竖起了一道隔膜。“我知道,他们三个都怀疑他们妈妈的死和我有一定的关系。”案发后的的第二年,工厂就倒闭了。

阴霾

杀人后,张文每个月都会做噩梦,“就是头往床下一看,一张老太太的脸。”慢慢的,他就养成了习惯,不敢在床上睡觉,会怕床下有人。

之后,他的学习成绩开始急速下滑,父母所有管教和沟通的努力都毫无作用。高考成绩一塌糊涂,花钱进了一个三本院校后,张文更是彻底放纵自己,大学四年的课,他加起来上了不超过十四节。之后,父母在上海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帮他置办了一套房子,还给他找了一个妻子。但为了对抗杀人的记忆带给他的痛苦,他让自己去豪赌。每次赌博,他都是奔着输去的。

張文像是知道自己的秘密快要隐瞒不住了似的。2016年8月,他向妻子提出了离婚。妻子不同意,说除非他在外面有女人,她才会彻底死心。于是,张文就给自己找了一个情人。从2014年至今,张文还有过十几次的盗窃经历,曾先后三次进入看守所。最后一次,是今年1月,他因涉嫌盗窃,被上海市浦东分局的侦查员抓获。

雾散

在上海浦东的看守所被抽取血样时,张文知道,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3月,从浦东公安分局刑事科学技术研究院传来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张文的DNA信息比对中了十四年前泰兴市的那起凶杀案。

得到破案消息的那一天,将近七十岁的王伯官捧着亡妻的遗像坐在地板上,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不单为亡妻哭,也为自己哭。他说,这个案子破了,不单纯是凶手被抓住了,他背了十四年的黑锅也终于卸下来了。

民警找到张文的父母时,他们除了感到震惊和无法相信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但他们告诉了民警一个秘密,张文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是他们抱养来的。张文原本一直想不通父母那样正派的人,为什么会教出一个这样的他。当得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时候,他反倒有些释怀了。他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样的人,自己“恶”的基因是否来自他们。

张文的亲生父母孙富生夫妇跟张文的养父母其实是一个村的。孙富生说,他之所以愿意把孩子交给张文的养父母,是因为他想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也知道这是一户好人家。因此他有点想不通,张文为什么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2017年9月20日,泰州市中院一审判处被告人张文无期徒刑。张文当庭表示不上诉。(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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