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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家小馆的晚餐》的家庭书写与译文美学

2018-01-08周毛吉

出版广角 2017年18期
关键词:科迪珍妮晚餐

【摘 要】 美国当代著名女性作家安·泰勒的作品《思家小馆的晚餐》讲述了一个因父亲出走而变得支离破碎的家庭的故事。作品刻画了家庭中父母、子女生动的人物群像,探讨了婚姻生活、代际冲突等家庭问题,引人深思。译文突出了文本语言的细腻感和真实性,蕴含着感人至深的力量,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和艺术价值。

【关 键 词】《思家小馆的晚餐》;美国;家庭书写;译文美学

【作者单位】周毛吉, 青海师范大学。

【中图分类号】I046 【文献标识码】A

《思家小馆的晚餐》是普利策奖得主、美国当代著名女作家、文学评论家安·泰勒的代表作,也是她的第九部小说,发表于1982年,曾入围普利策奖、国家图书奖、福克纳文学奖。作品没有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只是将一家人半个世纪以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琐事铺陈开来——父亲的出走、母亲性格的变化、儿女的成长以及在此过程中家人之间的矛盾。作家以开放的笔调和敏锐的眼光,探讨了婚姻、家庭、教育等问题,成功塑造了一系列普通却具有鲜活生命力的人物形象,并还原日常细节,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真实与情感的真实。译文突出了文本语言的细腻感和真实性,蕴含着感人至深的力量,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和艺术价值。

一、多维度的家庭书写

《思家小馆的晚餐》是一部关于家庭故事的小说,对家庭关系的观照、家庭教育问题的探讨、家庭书写的性别审视、家庭书写的视角转换等,无疑成为该书的核心。

1.家庭关系的崩塌与重建

小说讲述了一个美国家庭三十年间家人之间的聚散离合,因为父亲的出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包括家庭构成的缺失,还包括家庭中每个成员心理的改变。可以说,父亲的逃离成为家庭关系崩塌的导火索,他在某天突然决定抛弃妻儿,追寻自由,逃离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由此,母亲成了家庭中的承担者和受难者,在丈夫离家后,她只能承担起抚养三个孩子的责任,同时还要忍受外界的流言蜚语,以及无处倚靠与倾诉的艰难困境。在此过程中,艰辛的生存环境与烦琐的生活现实渐渐地改变着她的心理,扭曲了她教育子女的方式——大儿子科迪和女儿珍妮成为家庭的反抗者与叛逆者,他们在母亲反复无常的暴躁脾气之下选择反抗,不再回家,甚至厌恶这个家,科迪还带着报复心理抢走弟弟的未婚妻;二儿子埃兹拉成为家庭的守护者,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一家人能够圆满地坐在思家小馆吃一顿晚餐,所以他一直耐心守候,从未离开,甚至终身未娶。

父亲的出走,使家庭的关系零乱,尤其是对母亲珀尔而言,她竭力用善意的谎言隐藏父亲出走的事实,但从那以后,她对爱情充满浪漫的想象不复存在。生活的重担、舆论的压力、抚养孩子的艰辛使她渐渐步入情绪的怪圈,脾气变得暴躁,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孩子们家庭教育的缺失,让这个家庭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内在情感上愈发变得支离破碎,家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颇为意味深长的是,在珀尔年老去世后的葬礼上,出走三十多年的父亲回来了,这一场推迟了三十多年的家庭晚餐终于得以实现。一直存在于这个家庭中的代际冲突和同辈之间的冲突,也终于因为父亲的回归得以缓和。

作者独具匠心地巧妙布局,在小说的一开始就埋下伏笔,母亲珀尔在通讯录上写下丈夫的地址,并在病重时嘱咐儿子一定要邀请丈夫来参加葬礼。所以在母亲的葬礼上,父亲归来,孩子们对父爱的渴望得到了满足。结尾处,科迪接父亲回思家小馆参加这一场迟到了三十多年的晚餐,这时,科迪的头顶上,海鸥在飞,蓝蓝的天空清澈无云,一下子让他回到童年郊游的时刻——全家人开着车去兜风、野餐、爬山。结局变得温馨,令人释然。家庭关系的崩塌与重建,家庭成员的离散与重聚,在此刻都显得意义非凡。

2.家庭教育的关注与探讨

小说中同样不可忽视的是,作者将目光聚焦在家庭教育的问题上。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每一个人从小的成长经历都会映射到成人后的思想行动中,即一个成年人的思想和人格在很大程度上植根于他儿时的生活经历。以小说中女儿珍妮为例,父母亲婚姻的失败,使其缺乏婚恋方面的正确教育,导致她在婚姻家庭关系中始终无法拥有清晰的定位,责任意识淡薄,夫妻相处不融洽,其经历的几段不完满的婚姻皆是如此,同时也使其性格和心理出现缺陷。小说中曾写到珍妮回家时的心理反应,在餐桌边上她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浮现的是这样的画面——珍妮看到母亲把科迪猛推下楼梯,看到埃兹拉躲闪着,抬起胳膊肘挡着,不让妈妈打;自己不止一次地被一巴掌扇到墙边,还被骂“毒蛇”“蟑螂”“丑恶的鼻涕流浪儿”。这些潜藏的童年记忆,因父亲出走而变得乖戾的母亲的不当教育方式,给子女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他们会产生一种对家庭的恐惧心理,一种对母亲的逆反情绪,家庭作为身体休憩的现实归宿与灵魂安定的象征意义在此被消解,急切地逃离家庭成为珍妮的强烈愿望。

小说中还有一处写到珍妮的心理,也极具代表意义:“每当珍妮回家,家里的气氛立刻就会让她窒息——灯光灰暗,糊满了纸的房间让人感到束缚,家给她贫穷冷漠的感觉。”“窒息”“灰暗”“束缚”“贫穷”“冷漠”这几个极富心理意义的词语高度概括了家庭关系失调、家庭教育失范对珍妮造成的巨大心理影响。父亲的缺席,母爱的缺失,家庭教育的失范,造成了手足之间关系的疏离,家庭聚餐永远是不欢而散。科迪变得偏执,游手好闲,贪玩而没有担当;珍妮对感情、对婚姻不慎重,迎来一个个家庭悲剧;而埃兹拉则被夺去未婚妻,只能终生委身于一家餐館。家庭本该是心灵栖息的港湾,却变成人人想要破除的藩篱。

3.家庭书写的性别审视

小说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重新解读家庭生活意义的角度。在父系主导的家庭关系中,突然失语的男性和不得不变得坚强、隐忍的女性,彰示着家庭重心的交换与倒置。珀尔虽然脾气暴躁,行事独断,但她一直为这个家付出,从未退缩,并且时常让孩子们感到充满能量与动力。她本来也拥有天真烂漫的性格,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幻想,但身为单亲妈妈的不易与艰辛让她逐渐丧失热情。当看到邻居家庭和睦时,她也会觉得自己的家庭不幸福,并且产生艳羡之情。作者在塑造这一家庭的核心人物时,采用的是综合性的眼光与视角。一方面,面对丈夫的突然出走,对于家庭责任,珀尔表现出刚毅果敢的一面,主动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另一方面,她又是犹疑不安的,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常常捉襟见肘,情绪时常陷入失控,导致子女出现明显的心理问题,家庭关系也一度走向崩塌。作者安·泰勒作为当代女性作家,在此进行了一番独具意义的性别审视,极为细致地刻画了女性复杂而深刻的心理轨迹,凸显女性在父性缺失的家庭中生存的艰难性与可能性。endprint

4.家庭书写的视角转换

小说不断切换视角,将每个人的命运全面交代,反映典型的西方价值取向中的家庭观念,即建立在独立、自由的个体基础之上的家庭观念。叙事学研究学者杨义曾对小说叙述中的“视角”做过这样的表述:“视角是作者和文本的心灵结合点,是作者把他体验到的世界转化为语言叙事世界的基本角度。而叙事角度是一个综合的指数,一个叙事谋略的枢纽,它错综复杂地联结着谁在看,看到何人何事何物,看者和被看者的态度如何,要给读者何种‘召唤视野。”作者巧用家庭成员中不同视角的转换,将家庭生活的发展随之铺展开来。每章都会变换叙事视角,如第一章和第六章采用的是母亲的视角,第二章、第五章和最后一章则是从科迪的视角出发,第三章和第七章站在珍妮的角度观察,第四章和第九章是以埃兹拉的眼光看待外物,第八章则是采用次要角色卢克的视角。作者有意使用不同的角度,以全方位展现一个普通家庭三十多年来的变化,以及家庭变化对家庭成员心理的冲击。

二、双美合一的译文美学

《思家小馆的晚餐》的成功不仅在于其对家庭的独特观照,还在于其优秀译文美学的呈现。毋庸置疑,优秀的译文不仅能为作品增色不少,有助于将原作品和译介作品经典化,还能使文学作品得到更好传播,从而提升作家及作品的知名度。《思家小馆的晚餐》的译文美学体现了意蕴美和形式美的有效统一,在忠于原文的基础之上,发挥创造性。

1.小说译文美学的意蕴美主要体现在意境美上

意境是中国传统美学所追求的一种极高艺术境界,讲求情景交融、虚实相生,小说的译文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美学追求。如结尾一段,科迪扶着曾离家出走的父亲,慢慢走回家人所在的思家小馆,译文把握住这一情感的细腻与无声胜有声的情状表达效果,以极具层次性的翻译传达出原著中人物复杂而至澄明、释然的情感。科迪记得弓箭之行,似乎依稀看见箭优雅地在空中飞动,记得妈妈在草丛中坐着,头发金光闪闪,她的小手抚摸着花束,而箭在飞。他回想起,当时高空中有一架棕色的小飞机,几乎一动不动,像一只大黄蜂在阳光下嗡嗡作响。这些场景的焦点由上到下,自远而近,有整体的描写,也有细节的刻画,在细致描绘的场景中,将感人至深的情绪缓缓传达出来。这些场景既准确传达了原著的情感内蕴,也切合中国传统美学——情景交融、形神合一。实际上,这一段描写,不仅是对过去的回忆,还是对未来的期待。这段译文使过去与现在甚至未来交融叠合的意蕴得以彰显。

2.小说译文美学的形式美主要体现在修辞美上

英汉这两种语言都有丰富的修辞手段,可极大地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译文善于感受和发掘原文中的修辞美,如比喻修辞的形象美——远处市中心百货商店的橱窗里琳琅满目,就像是珠宝盒里的珠宝,熠熠闪光……那些背着花里胡哨的包的士兵,他们好像割草机,要除掉挡在路上的任何人。将“橱窗”比作“珠宝盒”,里面的商品则是“珠宝”,突出商品之多,品质之高;而将四处游荡的“士兵”比作“割草机”,形象生动,又透露出相当的讽刺意味。这里“橱窗”“士兵”等本体与“珠宝盒”“珠宝”“割草机”等喻体是英汉语读者都熟稔的,两者建立的比喻形式所形成的感知,于英汉语读者而言也是相通的,译文准确地把握到这一文化心理基础。可以说,译文实现了英汉两种语言的审美等值,语言的等值带来的是情感、情绪的无缝对接与无障碍传达。再如排比的节奏美——在小馆里,她像一股旋风。埃兹拉在梦里做菜,尝尝,想想;其他人在厨房里模模糊糊地荡来荡去,但露丝像打仗一样,对着食物一会儿转圈,一会儿打,一会儿戳。这里,译文为表现露丝的活泼,选用了三个动词“转圈”“打”“戳”,形象感十分鲜明,形神俱似,甚至还有一种节奏感和音乐感。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好的翻译讲究切合原文,这种切合,不仅是指文本语言的准确性,还包括小说风格和叙事的切合。安·泰勒采用的是碎片化叙事,译文也遵循小说无恢宏的格局、无宏大的叙事、无波澜壮阔的场面的叙事特点和“平淡中显细腻”的风格。虽然译文所呈现的结构较为松散,各个章节都可以拆开来读,但整体上却能连缀成一个更为庞大的家庭故事,完整地揭示三十多年来发生的家庭矛盾和子女冲突。这种叙事的碎片化使读者感受到文本蕴含的细节力量,从而在细碎的日常中窥见人的真情实感。普普通通的日常,平平凡凡的家长里短,揭示的却是最深刻的感情。每一个真实到似乎触手可及的场景,厨房、院子、农场、客厅……一切都平平常常,毫无突兀,让人感觉真实,阅读时更容易产生共鸣。译者兼顾细节和大局,在对小说英文原文有较高把握的基础之上,对原文进行了合理的取舍,挖掘出原文的真实内涵。

三、《思家小馆的晚餐》出版的思考

安·泰勒目前已出版21本小说,《思家小馆的晚餐》《呼吸呼吸》《意外的旅客》被誉为美国当代女性小说的巅峰之作。安·泰勒“以机敏开放的笔调探讨婚姻、家庭关系,成功塑造普通人的形象,并擅长还原日常细节”著称,这一写作特点在《思家小馆的晚餐》中体现得尤为明顯。这部小说采取了多维的家庭写作角度,如对家庭关系的观照、家庭教育问题的探讨、家庭书写的性别审视、家庭书写的视角转换等,成为可供当代文学——无论美国文学界,还是中国文学界——借鉴和研讨的重要对象。同时,家庭书写的主题选择也迎合读者对亲情渴望的心理诉求,提供了家庭中子女成长的案例,反映了家庭教育问题的重要性,凸显关注女性群体的必要性。这也正是作品的文化价值和社会价值所在。《思家小馆的晚餐》在中国的出版与传播,不仅得益于文本对家庭的独特观照,还得益于中译本中优秀译文美学的呈现,体现了意蕴美和形式美的有效统一,译文在忠于原文的基础上发挥了创造性。

参考文献

[1] [美]安·泰勒. 思家小馆的晚餐[M]. 刘韶方,译.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16.

[2] 杨义. 中国叙事学[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3] 美国作家论文学——现代外国文艺理论译丛[M]. 刘宝瑞,译. 上海:三联书店,1985.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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