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阅平

白野猪拼命逃进一片紫桦林。

回头望望没有山民追来，立在紫桦林里哗哧哗哧地大喘气。好在身强体壮，很快就把气喘匀了，哼哼叽叽地又来了自信。

进入秋季，庄稼们相互比着成熟。夜晚，豆夹爆裂、土豆裂土的声音与山野蚊虫的清唱一起浅吟。偶尔一声蛙鸣，让山民们睡得更香。每当这个时候，白野猪就会流着哈喇子走上“餐桌”。上个星期天，也就是立秋那天，白野猪在山下的庙梁发现一块土豆地。立秋的土豆已经长成，它长长的红嘴一咧、雪白的獠牙一晃，顿顿吃撑为止。土地成了它家的一张褐色大饭桌，吃土豆时呱唧呱唧的声音是山野最不和谐的声调，这吃货疯狂的吃相，远远超越它祖上猪八戒吃西瓜的嘴脸。

白野猪昨晚想“翠花儿”整夜失眠，老早就觉得肚子饥饿，哼哼着高老庄高小姐教它祖上的小曲儿散步到庙梁，庙梁是它的“食堂”。

午夜的风有一点儿凉，白野猪却吃得满身冒汗。忽觉前边有人影一闪，虽然它知道山民们手里的猎枪早被派出所没收了，但体内对猎人恐惧的基因还在，它含着一个茄子大的土豆刚一抬头。咣——一个炮仗在耳边爆炸。白野猪夺路而逃。“吱——”地惨叫声，更像是它窜飞时摩擦空气的声音。镜头一闪，白野猪便立于二里外的一个山丘，圆睁毛嘟嘟的猪眼，才发现方向不对，观察了一下，向一片紫桦林逃去。

紫桦林里有它的家。

白野猪现在算是“单身白富美”。上个月从东北下来一头黑公猪，长得高也帅，可高和帅中间缺个富字，连房子都没有。它闻都没让它闻一下，一膀子将它撞飞了，现在家里没有别的猪。

没别的猪不假，但此时它的闺房里却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叫强强，女的叫艳艳。他俩的名字都名副其实，强强壮美，艳艳娇艳。他们的家在后山王家沟。强强自幼聪明，学习优秀。到了三年级村里没了学校，只能到几十里外小镇的寄宿制小学读书。小镇地方不大，却有两处很现代的去处，一家网吧，一家游戏厅。强强偶然成了那里的常客，小学毕业也就自然没能考上初中，辍学回家的强强白天和猪比睡懒觉，晚上坐在水塘边的那块玄武岩上和青蛙吵架。那时村里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小孩，强强懒得和他们在一起。憋闷的强强正准备随父母到北京打工，在外地打工的艳艳突然回村了，隐约听说公安局在找她。强强不管这些，乐得每天去找艳艳玩儿。

一天，艳艳父亲连夜从外地赶回，把强强摁在被窝里一顿暴打，威胁说你再缠着艳艳就劁猪一样劁了你。强强说我要娶艳艳。艳艳父亲嘴一撇说就凭你？文盲一个，进城只能捡点破烂儿偷个井盖儿。说完扬长而去。

艳艳父亲下手狠，强强村里不敢待。养好伤就到京城投奔父母。父亲让他立正站在脚手架上，说总得有人留在村里照顾你奶奶吧！强强死活不回去，说回去可以，我从这上面往下跳着回。父亲骂，这是回了真老家了。父亲让步，托朋友在离家比较近的市里给找点儿活。不想朋友挺有本事，给强强找了个在市政府当保安的差事。

强强挺着一身“警服”回村，虽然他没学过“衣锦还乡”这个成语，但脸色比他智商会解释。他进村没去看奶奶而是直奔艳艳家，艳艳正在炕上睡懒觉，强强就把手伸进被窝里。艳艳的爷爷看到這身“警服”没往外撵强强。艳艳起来做饭，强强就在她家吃了。艳艳的爷爷给艳艳的父亲打电话，说宰相家奴三品官，在市政府做保安是大出息了吧！电话那头说那就看看再说吧。

强强拉着艳艳到野外玩儿，野地里随处可以看到能吃的野菜，一丛红杆儿绿叶儿的酸柳柳，瞅见立时满口酸水，可惜长在一围野玫瑰里，野玫瑰刚结果，村里人给果取名油苹苹，油苹苹圆溜溜红黄黄的看着也香，强强摘了几个油苹苹，捏开果皮，捻出里边的籽儿，籽儿上敷着一层绒芒，这层绒芒如果吃在嘴里会痒痒，在嗓子里更是痒得难受，强强心疼艳艳，不让艳艳吃带籽儿的油苹苹。艳艳看到一棵臭葱，强强说臭葱这玩意儿很神奇，只要看到一棵，附近一定有另一棵，像牛郎织女一样有感情。艳艳就说我们今天就找臭葱情人吧，看能找到多少对儿。于是俩人一路寻着臭葱上了野猪岭。阳光毒热，燕燕大张着嘴说口渴，强强抹一把遮住眼睛的汗水，四处观望，看到一片紫桦林，咱先到树林里歇歇，然后去找山泉。俩人钻进一座山崖下的紫桦林，不想意外获得了一个用树枝和茅草围成的窝。窝看上去很柔软也很舒服，俩个人躺进去发现感觉不错。

最先听到异样的是艳艳，她探出头循声寻找，竟然和远处的白野猪目光对视。白野猪瞪着血红的双眼，呲着瘆人的獠牙。

艳艳拉起强强朝着山顶逃。一口气爬了很高，才敢回头去看，白野猪没有追来，俩人瘫倒在草丛里。

俩人在野猪窝里睡觉时，艳艳害怕蚂蚁，强强就把自己的大盖帽戴在艳艳的头上。这样，远远望去，就是两个警察在往山上跑。这可吓坏了山顶的一个人。他叫侯八，侯家乡人，去年卖给粮贩子郑一刚几百斤蚕豆。郑一刚去年在全乡收了30万斤蚕豆，都是赊账。可他不看山民对他的信任，更不看山民们收入可怜，一狠心再没露面。乡长替他们报了案，刑警队抓了他半年也没抓着。今天他想回家看看老母亲再次出逃，刚进村就和侯八走了个脸对脸，侯八揪着郑一刚衣领和他要被骗的蚕豆钱。郑一刚想摆脱侯八，于是两人就扭打在一起。气急之下，侯八捡起一块石头砸在郑一刚的头上，郑一刚倒地不动了。

郑一刚是找见了，可是个死的。侯八接过郑一刚的命运，开始逃亡。山民的损失只有抓住侯八才清楚。这样，侯八又成了案子的关键。这天，巡山的警察发现了侯八，侯八吓得拔腿就往后山跑。翻过一道梁，爬上一座山峰，就见眼前两个警察飞速地向自己跑来。侯八心一凉掉头就往回跑！慌不择路，刚跑到山下，就被几个警察摁住了。

侯八的被抓，乐坏了当地派出所长黄三锤。黄三锤因此还得了一张半尺大的奖状。他坐在办公室里望着这张奖状发愣。郑一刚的诈骗案是县长亲自督办的，要求一定要为山民把损失找回来。县长发怒，局长就害怕，黄三锤就有压力。毕竟案子发生在他的辖区，追逃的重点又放在了他的辖区。派出所算上他一共有两名警察，每天必须有一名留守吧，这样就只有他自己日夜追逃了。他在郑一刚家蹲守了三天三夜一无所获，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村主任。自己按照刑警队的安排做外围查访。百日追逃行动一晃过去80日，郑一刚音讯皆无，黄三锤成黄三泥了。老婆怕他自杀就说要不去问问仙家吧，南沟有一家神婆婆，都说挺灵验。黄三锤说亏你想得出，我一个堂堂派出所长抓不住逃犯，去问一个跳大神的，这要是传出去，我这身警服还怎么穿？

老婆说你现在不是就穿不舒服了吗？咱悄悄地去不就行了？黄三锤又扛了三天，第四天在自己的头上用拳头捶了三锤，跟着老婆去找神婆婆了。老婆一起去能有个回旋余地，不巧遇到熟人就说来喊老婆的，不让她信这些跳大神的。

黄三锤带着老婆半夜出发，天刚鱼肚白，就把神婆婆堵在炕头上，神婆婆单身，30多岁，长得很好看。她点着香就不说人话了，确切地说是不说本地话了。好在黄三锤勉强听得懂。她说了八个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再不说话。

天网果然不漏，郑一刚和侯八都被逮住了。很快县局批了他连打三年的请求调回县局工作的报告，他的理由是老婆漂亮，不易两地分居！

他拨通妻子的手机，把这个幸福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妻子。妻子此时躺在她们董局长的怀里撒娇，看到老公的电话，为了表示对董局长的专情，就开启了手机的扩音功能：老婆，支棱起耳朵听着，我调回县局了，明天就回去办手续，这次能每天晚上收拾你了！嘿嘿！

董局长听完电话，从她身上下来，就没再上去，起身穿衣服拂袖而去。她觉得不对劲儿，就说你还吃他的醋啊？这三年我每天都在陪着你啊！

董局长说，到头了。

她说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和以前一样，随叫随到。

董局长没搭腔，穿好衣服走了。

半月飞逝，董局长再没找过她，她就主动找董局长，董局长总说忙！三年来，咋就没忙过？老公回来就忙了？哦！董局长是个谨慎的人，不安全的事他是不会做的。乌纱帽才是第一位，咱女人算啥？哼！

又一月晃过，董局长从乡下又调回一个女教师。这地方教师转行进机关难比登天，可见董局长费了力，女教师的男人还在乡下。黄三锤妻子明白，这是找人替换她了。她提出再见最后一面，董局长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董局长离开她刚进自己的家门，手机有彩信，是他们刚才做爱的照片，上面还说限你一个星期把女教师撵走，不然这一系列照片很快就会飞到检察长的手机上。

董局长说给你10万咱好离好散。

她说我不要钱。

董局长问要啥？

她说要你的乌纱帽。

董局长说明天一上班我把钱打过去。

董局长没失言，他在第二天早上，成为银行的第一位顾客，把10万元打到她账号上。董局长从银行出来沿着县城的主街道往单位走。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位长相和身材都很美的年轻女子，这名女子是从旁边一家商厦出来的，走路的频率正好和董局长的差不多，看上去像是一块相跟着走的。董局长觉得不妥，想快走几步，可女子走得飞快，董局长紧走几步没有超过去，想慢下来，可单位有一位领导在等他。这样一纠结，俩人就相跟着走了有100多米。就在这个当口，突然从背后冲上来一个人，上去揪住那个女子的头发就扇耳光。董局长一看打人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急忙上前拉开说你疯了，咋打人家？妻子更是暴怒，好哇！你还护着这个狐狸精！我连你一块揍。说着手抓着女子的头发不放，用脚去踹董局长的裆部。董局长疼得躺在地上打滚。妻子这才慌了神，女子乘机逃脱。妻子蹲下身子急切地问没事吧没事吧？董局长总算缓过神来，骂妻子，你要断我命根子呀？妻子见他没事了，甩手在他脸上一个耳光，打断了也就省心了。

这时一辆警车停在身边，下来几个警察拉开董妻问她为啥打人。董妻说我打老公和他的狐狸精。车上下来一个女子，正是刚才被打的那位，骂谁是他的狐狸精了，你不长眼呀！董妻说你还敢来呀，来就还揍你，说着又往上扑，女子吓得就逃，董妻脱下鞋子就砸了过去。

警察拉住董妻说你还来劲了，她是县长的女儿，刚从美国回来，咋会认识你老公？画外音是：咋会看上你土鳖老公？

董妻这才蔫了。

再说那只鞋，黄三锤妻子气大力猛，把鞋子给扔高了，鞋子在车流和人流上空飞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有好事的小青年仰脸转脖，用口哨为飞鞋配着同期声。

咝——

咣！小青年的聲音惹得大街上的眼睛都循声寻找，只见飞鞋落下的时候正好砸在一台摄像机上。

拿摄像机上的手一哆嗦，那手快速提起摄像机，没有过来要求赔偿，而是跳上一辆路虎车，车门关闭的瞬间，车已绝尘而去。

驾驶路虎车的人叫二牛，名字和《水浒传》里的牛二掉了个儿，俩人性格却一样。二牛原是电视台一名扛摄像机的临时工，一干就是5年。原想着能订个合同入个财政编，可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入了编，唯独没他的份儿。而那些入编的都是啥也不会，会也不干却特牛逼的那种，还常常和台长顶嘴。而自己老黄牛一样地吃苦耐劳。他一次喝醉酒把台长堵在屋里要个说法，台长嘴一撇骂你他娘的是真傻还是假傻呀！那些都是我的大爷，上面让我给谁入编我就给谁入编，我小舅子都没轮上。二牛那天还说了一句至今觉得很清醒的话：一个单位，总得有几个干工作的吧！台长被他气乐了，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看在你傻到底的份上喝杯水吧。

他酒醒后就找台长辞职了，台长说你想干我不会撵你走，你走我觉得也对，这里没机会，你有啥要求？他说借给我一台摄像机！

台长说借个屁！你会还？我送你了。

二牛消失了！

一年后，二牛开着一辆路虎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还台长的摄像机，外加一万感谢费。台长请教发财门道。他说很简单，就是跟踪那些偷腥的官员，拍了谁就卖给谁。

台长说那你继续啊！还我摄像机干啥？二牛说不小心惹烦了黑老大，被人追打，逃回来了。

二牛从台长屋里出来，刚上大街，就看到董局长的闹剧。“职业”的习惯使他快速地拿出自己新买的摄像机，不想一只鞋子飞来，引来大街上的目光，只好落荒而逃。

其实二牛早改了行，他发现了网络这家伙比鱼网厉害，网到的大鱼可都是真大鱼。他自己买的这台摄像机，二十几万的，然后到处转悠找那些违规违法的事，然后拍上，再然后就放到当地的贴吧上，大肆渲染一番对人民对国家的危害。被曝光的单位就会找他用钱封嘴。

他一路狂飙，不觉出了县城。前面一条岔道，他随性地扎了进去，漫无目的地往前冲。正跑得心宽，一股泥浆拦住了去路。

他下车顺着泥浆往前看，泥浆从一条深沟流出，半沟有一条大坝，再低头看看顺沟流出的泥浆，闻闻刺鼻的怪味，二牛乐了！

第二天，在当地的贴吧里，二牛就爆料一家金矿的尾矿库渗漏，严重污染下游的庄稼地和村庄的人畜饮水。

帖子发出不到1小时，有陌生的电话打进来，是那个金矿的矿长，说请他到矿上做客。矿长见面也没顾得客气，单刀直入拿出一张卡说这里面有2万元，请你把帖子删掉吧！二牛说尾矿库下游有10个村子，1万多亩耕地，1万多人畜，那得是多少人民生命财产啊！我的良心就值2万？矿长没说话，笑着打了个电话，一会儿会计又送来10万现金。二牛拿起钱说，一个小时后就撤下帖子了。矿长说能再快点吗？这要让省里知道还了得？二牛说原来市里县里早知道啊！这可是大新闻！说完又坐回原来的椅子上，矿长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说就这些了，您就将就着吧！我们以后还要相处是不是？

二牛接钱扬长而去。矿长背后骂，屁良心，也没多值多少嘛！臭狗屎！

矿长随后开車往市里赶，一路上手机就不停地打。到市中心的一个十字路口，突然从侧面钻出一辆摩托车，两车同时急刹车，但还是撞了。

摩托车上是两个人。于是，三个人住进了同一个病房。矿长这时才有时间询问这两个人的情况，他们是从郊县来的小两口。是到市里找一位老乡帮忙，让孩子到市里的小学读书，县里的教学质量差。矿长说，这世上的事就是奇妙，你说咱们离得这么远，咋就能碰到一起了呢？你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多吃一口饭或少喝一口水，迟或早一点出门，要不骑车到半路尿一泡，咱也不会在那一秒撞到一起吧！三个人都笑！

更有意思的是，医院查出女的有4个月的身孕，并随口说出是一对男孩。

得到这个消息，小两口愁眉紧锁。矿长说没啥愁的，别管谁的责任，你们的医药费我全出，最后给你再买一辆新车。男的低头不语。矿长说，是担心孩子不能到市里上学？这件事我也包了，有个小学的校长是我的亲戚。男的叹了一口气，说两个儿子啊！也只有你这样的人还能养得起。矿长说不会吧！这年头还能饿着孩子？

女的扬起泪脸，给矿长扳指头，孩子读书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怎么也得10万吧！找个工作至少也得20万，娶媳妇没楼不行吧？怎么又得80万。一个孩子110万，两个不就是220万？

矿长说只能做生意了！男的说就凭我们？除了抢银行，别的没办法。女的苦笑着对矿长说，还有一个办法。矿长问，啥？女的说就是被你连续撞100次，不死就够了！矿长也苦笑！说那咋办？女的一咬牙说能咋办！做掉呗！男的看了女的一眼！暗暗舒了一口气！矿长看到了，有落泪的感觉！一个男人的无助，是最伤感的事。

矿长每天的电话还是没完没了，夫妻俩每天的哀叹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男的说矿长你就是因为打电话才撞的车，咋还不长记心？矿长说总比听你们叹气舒服。

几天后，三个人的伤都好了。矿长急着办理出院，女的要转到妇科流产。

接矿长出院的是个美女。

于是，美女粉墨登场。

美女听说了这对夫妇的事后没吱声儿，临走时，随口说了一句，医院明文规定不让医生告诉胎儿性别，说的都是假话，可能胎儿是女的。

于是两个人决定回家生孩子。

回到家几个月后，孩子在乡卫生院生下了。果然是一对双胞胎，还果然是一对儿男孩。据说，两个孩子，老大是头先出来的，小家伙探出头瞄了一眼，立马狂嚎着往里缩，医生赶忙抓住往外拽，慌乱之中大拇指伸进老大的嘴里，被老大狠狠地咬了一口。老二是双腿先出来，一招少林连环腿踢准医生的眼，当医生用剪刀剪脐带时，老二双手抱着剪刀是连哭带抢……

老二和医生抢剪刀的事儿，是真是假谁也都不知道！

造成这一切的白野猪也不知道。

此刻，白野猪在自己的窝里刚睡醒，正哼哼着高老庄高小姐教它祖上的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