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 50岁 公务员

【诉说】根柱是我奶奶堂弟儿子的孙子，拗口吧？父亲说不必搞清关系，只知我奶奶有个亲戚叫秦革命，1953年生人，在四平乡下。40多年前，秦革命还是个小伙子，一心想当城里人，投奔长春的我奶奶。我奶奶对他好，逼着在市公安局工作的父亲给他找工作、落户口。父亲就是个普通干部，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但为了讨好我奶奶满口答应，并让秦革命长住我家。这个秦革命就是根柱的父亲。

那是1970年前后吧，我家住的是筒子楼。我、我姐还有父母亲四口人，住一个14平的房间。我奶奶和秦革命跟鄰居家的一个老太太，合住一个12平的房间。我那时还小，秦革命一天忙什么没什么印象。但从邻居们嘴里得知，他在一个粮站扛粮食。具体怎么回事一直没弄清，反正他挣工资，钱还不少，买了墨镜，还有从上海流行起来的马桶皮包，比城里人还时髦。

但某一天画风突转，秦革命跟父亲喝酒，他醉了，跪在地上抱着父亲的腿哭诉，好像是粮站的工作丢了，户口也没着落，他只能回四平老家。不久，他真就走了，墨镜和马桶包不见了，肩上换了来时背的那个土黄色的布包。我奶奶相当心疼，从此家里有点儿闲钱、闲物，就张罗着给秦革命寄去。为此，母亲没少跟父亲吵，跟我奶奶的关系也日益恶劣。秦革命成了一根刺，时不时扎入我家的生活中。

秦革命再次走入我的视线，已是1984年了。我奶奶去世，安葬在老家，坟墓由秦革命照看。父亲说，秦革命离开长春后，一直在家务农，娶妻生子。他已有两个孩子，根柱是老大，老二是女孩，叫根英。根柱1974年出生，秦革命一直供他读完高中。这时的他已经是个高大壮实的青年，跟着后来成为妹夫的男人去了辽南，出海打渔苦干了四五年，攒下一笔钱，回乡后结婚养了两个娃。1996年，父母亲去给我奶奶扫墓，秦革命一家在根柱的主持下过得相当红火，再也不需要我家的帮衬了。

从那时起，我跟根柱一直保持联系。开始是电话，然后是手机，现在是微信。父亲去世后，我每年都回去给他和奶奶扫墓，每次都是根柱接待。他娶了个好老婆，吃苦耐劳，心灵手巧。根柱养殖种田，她开缝纫店。几年下来就由贫困户，变成了小康户。如今，根柱家养了1100头牛，3000多只羊，养殖场占地1万多平，是响当当的养殖大户。

2012年，根柱在四平市区买了一套门市房和两套单元房。一套自己住，一套给父母住。从当年来长春投奔我奶奶，到今天入住四平的商品房，秦革命的城市梦历时40多年。尽管他已老的不成样子，但十七八岁时跪在父亲身边的那一幕，还是对比强烈，让我生出无尽的沧桑感。穷亲戚终于过上富日子了，比我这个省城的普通公务员强出许多许多，我没有嫉妒只有欣慰。站在我奶奶和父亲的坟前，看着被根柱打理得非常好的环境，我就想，奶奶和父亲在天堂一定能看到秦家的变化，他们会无比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