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自鑫

壹

清晨，天蒙蒙亮，邮差早早起床，离开睡梦中的丈夫和孩子，从郊區赶到镇上邮局。一身的绿衣服有些紧，她却始终不敢换一件。

主管把邮差叫到了办公室。主管打扮得花枝招展，名贵的皮包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她漫不经心地对邮差说：“局里要裁员，你们几个邮差要有心理准备。”

邮差觉得那身绿衣服快把她勒得窒息了，伸手去解，却发现没有扣子。

贰

邮差拿着钥匙打开邮箱，寥寥的几封信散落在偌大的邮箱里。她叹了口气，然后快速拿起信，匆匆离去。

叁

邮差送去第一份报纸时，那人微笑着向她道谢。邮差心里乍生一股暖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聋了吗？”一个年轻人抢过邮差手里的报纸，嚷着，“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们老板每天第一件事就是读报，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你就等着被投诉吧！”

邮差这才回过神，连忙向对方道歉。她没吃早饭，恐怕之前是出现幻觉了。可她吃不下，那身绿衣服勒得她反胃。

肆

邮差骑着一辆嗄吱作响的单车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她想起了失业的丈夫和快上学孩子，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下岗了。

车经过一个大婶身旁，大婶猝然倒地。邮差没有反应过来，她是被周围的人点醒的。

“看，邮差撞人了。”一个人这么说。

于是十个人也跟着这么说，一百个人也跟着这么说。邮差被人们不知从何而来的谴责与愤慨包围着，仿佛置身于浑浊的泥淖，越挣扎，越深陷，越无法呼吸。

伍

办公室里，主管满脸堆笑地送大婶的子女离去，并不断表明会严肃处理给予赔偿。邮差默默地站在墙角，低着头。

主管走回办公桌，拎起名贵的包，优雅地出门，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看来有些人是真的不想干了。”

陆

邮差继续着自己的工作，直到黄昏，直到送出最后一封信。

最后的收信人是一个小女孩。拿到了信，女孩很高兴，送给邮差一朵含苞的栀子。她对邮差说，自己长大了也要做邮差。

邮差受宠若惊，记起小时候，自己也是一个羡慕邮差的姑娘，但儿时的模样却斑驳了，曾经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邮差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如果你努力，你今后会拥有比邮差更好的工作。”

一个胖女人跑过来，护过女孩，恶狠狠地问道：“你碰我女儿干什么……”她还想说什么，但邮差已经走远了。

柒

夜里，邮差疯狂地撕扯着那身绿衣服，可它却似与皮肤长到了一起。她一直在做他人的邮差，可没人会做她的邮差，没人会为她送来希望和温暖。想到这里，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突然，一阵淡淡的清香袭来。邮差发现，小女孩送给她的那朵栀子，此刻正静静地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