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硕

下河捞尸、点烟辨冤、力战水怪……2017年夏天，由爱奇艺、工夫影业联合出品，霍尔果斯闲工夫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制作的《河神》刷新观众对国产悬疑网剧的固有认识，给业界带来惊喜。自7月19日上线以来，《河神》以本土特色的故事、扣人心弦的剧情、电影感的画质和不落俗套的人设，在暑期档网剧市场独树一帜，成为热议话题。截至12月20日，《河神》总播放量19.5亿次，豆瓣评分保持在8.3分。

《河神》不仅成功揽获国内市场众多好评和流量，也成为中国本土剧目走向国际市场的生力军。2017年年底，《河神》被美国流媒体巨头网飞（Netflix）购入海外版权，将于2018年第一季度在Netflix播出，此外还将登陆马来西亚、文莱以及新加坡当地的三大主要电视台，届时全球将有19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观众看到该剧。

以《河神》为代表的中国网剧正朝着精品化方向蜕变。

尊重IP内核 遵循影视改编规律

《河神》改编自天下霸唱小说《河神·鬼水怪谈》，由田里执导，李现、张铭恩、王紫璇、陈芋米等主演。讲述民国年间的天津卫水患频发，河中怪力乱神之事不绝，郭得友、顾影等人为阻止邪教组织魔古道复辟，卷入一桩桩离奇案件的故事。

原作中，男主角郭得友本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河神》编剧将其设置成一个扎着小辫儿个性十足的帅气青年，身边的几个小伙伴也都性格鲜明。整部作品人设饱满，情节烧脑，案情悬念环环紧扣。导演田里接受《综艺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河神》在经历了大半年前期筹备后，于2016年9月18日开机，2017年1月16日杀青，历时121天。田里介绍，《河神》项目交给他之前，工夫影业已经开发了近两年。原定13集、每集45分钟左右的剧本，最终调整为24集，每集40分钟，面临大量拓展和改写的工作，“前后已经记不得改过多少稿，甚至到最后拍摄时，我们还在做一些细节调整。”不算田里在内，前后共有8位编剧参与了《河神》的剧本创作。看过原著的观众不难发现，剧集跟小说在故事线上有很大区别。“天下霸唱原著中构建出民国天津卫灵奇而又接地气的大氛围，这是一定要保留的世界观。但如何把这个世界观合理化、科学化，并且融入完整的故事主线，是剧本创作最大的难点。”田里说。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由《河神》监制、工夫影业汪启楠带队的编剧团队对原著进行了较为大胆的改写和增减，“把《河神》的‘核留住，才是对它最大的尊重。”田里认为，一味照搬原著情节桥段，并非文学作品影视化的明路，“现在很多IP剧都犯了此类错误，毕竟文学是文学，影视剧则要遵循影视剧的逻辑。”他表示，自己未来的创作仍会遵循这一原则。

《河神》的成功成为近年来备受诟病的IP改编网剧中的一股清流。《河神》总制片人李莅樱表示，所谓“大IP”其实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作用，一部超级网剧必定具备多种优质元素，并非只有某个单一项。“《老九门》《河神》的成功绝对离不开南派三叔、天下霸唱、制作团队、演员等众多因素。作为制作方和平台方，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把适合用户的东西呈现出来，而选择权更多掌握在观众手里。”

以电影标准打磨网剧质感

《河神》的热播与高人气，成就了年轻的田里和闲工夫文化在业内的影响力，也令传统电影公司工夫影业打入网剧市场。

拍摄《河神》之前，工夫影业的主要业务在电影领域，《河神》出品人陶昆认为，工夫影业进入互联网是顺时势而为的必然。“互联网在改变我们的生活，作为生产内容者，一定要跟这个时代一起脉动。新兴的互联网内容有商业价值，这点毋庸置疑。”

《河神》的电影质感受到网友热议，这与工夫影业在电影领域的丰富经验和田里电影学院科班出身的背景不无关系。李莅樱曾在采访中表示，“工夫影业是我们最好的合作伙伴，正是工夫影业的匠人精神打动了我，也成就了这部网剧。”而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田里在该剧创作之初，就希望能呈现出更多电影感。《河神》从场景到造型，从拍摄到剪辑，都是按照电影逻辑在推进;每个群众演员的造型、每个道具的质感、每个特效镜头的边缘细节、每个画面的调色方案，都尽可能做到精细，“完全按照电影大银幕的播放规格来要求，最后的成片也都是在大尺寸投影上审核，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田里说。

以该剧音乐为例，传统电视剧作曲一般是先写好数段各种情绪的音乐，再贴到合适的位置。《河神》叙事节奏快，情绪变化复杂，用电视剧的方式很难把音乐贴准，田里的做法是“像做电影一样贴着画面作曲”。他对《综艺报》记者强调，“《河神》不是同期录音，声音制作和混录的工艺都是按照电影级的规格制作，保证每个细节处理都能还原到真实效果。現在观众听到《河神》的声音比实际效果要削弱很多，因为网络上传和播出的关系，声音和画面都会有不小程度的压缩和受损。即便如此，还是建议大家戴上耳机观看。”

此外，《河神》广受观众认可的前情提要和片头设计，也都是田里在制作前期就规划好的，这些拍摄都安排在日常的拍摄周期内。这样做最大的代价是工作量大、周期长、成本高，但田里认为这都是优质网剧必备的。

在田里看来，网剧最大的特点是创作者和观众的“距离”非常近。首先是“物理距离”，“电脑、手机、PAD几乎都是捧着看的，不能因为播出介质多是小屏而放弃对工艺的要求。”“121天拍摄，四次工作到午夜以后;纯水下拍摄12天;1750个小时工作，相当于不眠不休拍了73天;单次出工最长30小时，单场最高200个镜头;前后400多人的剧组，112位演员;夏秋冬三季，象山、上海、宜兴、海口四地转场拍摄了160多个场景。飞到200米高空航拍，潜到6米池底承受耳压，去了首次开放给剧组使用的海南基地，进了已经形成上亿年的地下溶洞，打戏、水戏、吻戏、床戏拍个遍……”田里在个人微博里详细公布了《河神》拍摄期间的数据记录。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进行如此高要求的拍摄，这在网剧领域并不多见。也因此，《河神》在拍摄时间和制作成本上要比一般剧花费更多——24集的网剧，拍摄用时4个月，耗资过亿元。

尊重受众心理 提升“关闭成本”

田里用“关闭成本”一词来解释当下受众的收看行为。“说得好听点，我们要尊重观众。说得功利一点，网剧的‘关闭成本太低了。老太太可以一边织毛衣、一边打扫、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剧，好歹电视是开着的，还有台词可以听到。观众进了电影院，除非实在烂到不堪入目，不然不可能提前离场。而网剧，只要让观众有一点点厌烦或者走神，鼠标轻轻一点，HOME键随意一按，废了半天劲拍的东西就被关闭了，也许再也不会被打开。所以说，电视剧和电影的‘关闭成本都要高于网剧。”

在他看来，如何把观众“锁住”，拉近跟他们的“内在距离”，是网剧创作的重要课题。田里认为叙事节奏和情节推进速度一定要快，把信息量“轰”上去是最有效的办法。“《河神》的案件进展几乎是不停歇的，一直拉着观众往前走。你会感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集或每周结尾也都营造了足够吸引人的悬念，拉住观众不要走远，下集再回来。”为了做到这一点，《河神》几乎没有废戏，力求每一场戏都有信息量，或者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观众看到的片尾彩蛋，都是因为节奏拖沓而被整场减掉的戏份，后来被制作团队筛选整理成24段放在片尾。

虽然强调“电影感”，但《河神》并未丢掉网剧属性。电影需要很多篇幅来表达状态、情绪、场面等形式感，田里也曾经追求这些“高逼格”的处理，但发现在网剧中并不好用。他举了个例子，“第一集郭得友初次下水，发现丁义秋被绑在玄武铜像之上的那场戏，原本设计的是一个长镜头。国内水下长镜头在《战狼2》之前还没有人做过，剧组花费了极大精力来讨论如何实现，实拍过程非常辛苦，特效制作也下了很大工夫。但最后呈现出的结果却让剧组纠结很久，因为它只是单纯的场面炫技，郭得友发现尸体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信息量，观众很可能会失去耐心。”于是在上线的前一天，这个镜头被剪碎。“这是各部门辛苦努力了很久的镜头，做这个决定非常艰难。”

美剧模式护航 加速内容升级

在李莅樱看来，“《河神》做的是有中国特色的美剧，一定要记住前缀和后缀——‘中国特色和‘美剧。”她举例说，类似剧中的“捞尸”这种事，包括剧情，都很符合中国色彩，但是节奏、造型则是按照电影的标配来做，这就是“我们想做的美剧模式”。“我们的初衷是一定要先有中国特色，然后再做美剧模式，这才能接地气。”李莅樱对美剧的理解就是人物鲜明、逻辑性强、内容好。她认为，《河神》里面正因为法医、小神婆、报社记者等人物先立住了，大家才喜欢看。

“我们一直说美剧模式、大制作、电影感，但是以中国一线电影团队做大投入的网剧，《河神》是第一部。这个创新是划时代意义的成功，是‘品质+故事的双重成功。这个成功不但在流量上，更重要是在口碑上，这让我们有信心。所以，未来一定会有大量专业团队、电影人才涌入网剧行业，网剧品质将不断提升，达到媲美电影的程度。”爱奇艺CEO龚宇在《河神》庆功会上如此表态。

经过短短几年发展，国产网剧已不是低端视频内容的代名词，各种类型题材频出，打造爆款和推新能力日渐成熟。随着网剧市场的壮大，不少传统内容创作者、明星艺人纷纷入场，一些知名电影公司也进军该领域。李莅樱认为，实力班底和电影团队的入局对网剧品质提升有很大帮助，意味着网剧将进入“电影级制作水准时代”，这将给整个行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电视剧走到今天，需要颠覆性的过程，他们的进入是特别好的助燃剂，未来肯定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她希望这些大导演、大编剧、大制片人的入场，能加速市场发展并出现更多有吸引力的题材和拍摄手法。

李莅樱对《综艺报》透露，目前《河神》第二季正在籌备中，爱奇艺还会继续和工夫影业合作。“内容方面，团队在做第一季时就已经做了一些故事或线索上的预埋，目前已经有了一些初步想法。至于第二季的阵容，一定会有新人物，也一定会有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