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和机器人吴哥哥
2017-12-22吕传彬
◎吕传彬
故事导读：科技发展迅速，世界日新月异。相信总有一天，机器人保姆会成为司空见惯的事物。到那时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爸爸妈妈不愿让机器人保姆和孩子太过亲近又怎么办呢？
朵朵和机器人吴哥哥
◎吕传彬
这里静极了，晌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林荫道上，只有小鸟不停歇地发出单调的叽喳声。
“……98，99，100！”
朵朵大声数完数，挪开捂着眼睛的小胖手，朝周围观察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
她皱起眉头，绕到树的背后，拨开浓密的灌木丛，一边听一边仔细搜寻。
哪儿都找过了，还是一无所获。
“哼，他一定藏到屋里去了。我和他说过一千次不许这样骗人的！”她气呼呼地噘起小嘴，离开林荫道，向旁边的一座两层楼房走去。突然，朵朵听到身后传来“沙沙”声，随后是铁脚掌的“喀喀”声。“是吴哥哥！”她猛然转过身，吴哥哥正大踏步向树林跑去。
“站住，吴哥哥！你答应我不跑的！”
朵朵恼怒地追上前去，可她的小脚丫实在无法与吴哥哥的大脚板相比，她怎么也追不上他。快到树林时，吴哥哥突然放慢了速度。朵朵兴高采烈地追上他，并用尖细的嗓音大声笑他：“哈哈，你不会跑！”
吴哥哥当然没法回答，他是个忠实的机器人，专门陪小孩子玩的。吴哥哥的头是一个圆柱体的形状，固定在身上；身子形状和人的一样，但它大得多，有短短的活动关节。
朵朵蹦蹦跳跳，大声数落吴哥哥。吴哥哥猛地转过身，用大手撑着把朵朵举到空中，旋转起来。朵朵只觉天旋地转，像坐过山车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吴哥哥放下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似乎在安慰她。朵朵理了理纷乱的头发，学着妈妈的样子检查衣服扣子掉了没有，然后伸出手来打吴哥哥。
“吓坏我了！”
吴哥哥蜷起身子，用双手捂着脸，一副委屈的样子。当然，吴哥哥的这些反应，都是机器人公司输入的程序。
朵朵又好气又好笑，赶忙说：“好了，我不打你。咱们接着玩儿吧，现在该轮到我藏了。”
吴哥哥点了点头。他那发光的眼睛自动遮上了薄金属片，身体里发出均匀的带回响的“嘀嗒”声，那是吴哥哥在数数。
“不许偷看，别忘了数数！”朵朵喊完就急急忙忙地藏了起来。
吴哥哥体内的计时器响了100下。声音一停，他眼睛上的薄金属片便移开了，发着红光的眼睛开始扫描林间的草地。他脖颈部分因扭转而发出“喀喀”的响声，他体内的色彩测试仪指明了方向，两只大脚开始向林荫道的一块石头走去。朵朵的花裙子暴露了她自己。
但吴哥哥很会逗乐孩子。他不直接走过去，而是在朵朵和树之间徘徊，最后使她完全暴露出来。直到朵朵没法再藏了，吴哥哥才伸出一只手来抓她。
“你偷看了，没数完数就看了！”朵朵涨红了脸喊道。
吴哥哥这回显然是不高兴了，他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开始摇他那沉重的头。朵朵自知理亏，马上改口：“唉，吴哥哥，我只不过是说说罢了。你没偷看，好了，你没偷看。要不，你驮我玩儿吧！”
她用小手紧紧搂着吴哥哥的脖子，不断地央求。可吴哥哥是个不好商量的家伙，他固执地凝视天空，不停地摇头。
央求没有效果，朵朵只好走到一边，威胁地说：“你不答应，那……那我可要哭了！”
没想到威胁也没用，朵朵急了，她抛出最后一张王牌：“好，你不驮我玩儿，那我就不讲故事了，永远不讲故事了！”
吴哥哥立刻触电似的站立起来，使劲地点头，他那金属脖子“喀喀”响着。接着，他小心地把朵朵放到他那又宽又平的肩上。
在将朵朵放到肩上的前几秒，吴哥哥就启动了体内的加热器，为了使他的金属皮肤保持适宜的温度，让朵朵与他接触时感到舒适。朵朵坐好后，用脚后跟敲击他的胸部，像骑着一匹马在奔驰。一会儿，朵朵又揪住吴哥哥的头部天线，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像驾驶飞机一样。吴哥哥驮着小骑手飞快地跑过一片小草地，冲向草丛又猛然停住，惯性使朵朵惊叫起来。没等她的叫声停止，吴哥哥已经把她轻轻地放到了草地上。
朵朵一边喘气一边高兴地呼喊。吴哥哥想让朵朵歇一会儿，便轻轻地揪了一下她纷乱的头发。
“你要干什么？”朵朵装作不明白，其实她心里知道，这是吴哥哥在暗示她讲故事。
吴哥哥可不买账，他又揪了一下朵朵的头发，力度比刚才重了点。朵朵无可奈何，只好问：“你要听什么故事？”
吴哥哥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敲了敲脚掌，意思是“讲那个穿水晶鞋的灰姑娘”的故事。
朵朵又好气又好笑：“还要听灰姑娘的故事？我都给你讲了一千次了……”
吴哥哥郑重地点了点头，坚持自己的要求。朵朵只好开始讲起了灰姑娘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正当朵朵讲到最精彩的部分时，远处传来朵朵妈的喊声：“朵朵，朵朵！”
“来了！”朵朵故事没讲完，有点不高兴，可妈妈着急了，朵朵不能不听话。吴哥哥下意识地站起身，体内的指示告诉他对朵朵妈要绝对服从。
朵朵妈见他俩进了客厅，就开始埋怨吴哥哥不会带孩子，误了吃饭时间。朵朵一声也不敢吭。后来朵朵妈要吴哥哥离开客厅，朵朵实在忍不住了，说故事没讲完，吴哥哥可以留在客厅，并保证他不会妨碍到任何人。
朵朵妈怒不可遏，高声喊道：“朵朵！你要是再说话，就让你一星期见不着吴哥哥！”
吴哥哥离开了客厅，朵朵目送他出门，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
朵朵妈越来越担心，担心吴哥哥会把朵朵带坏，她认为吴哥哥只是一台机器，而机器没有灵魂，无法教育好孩子。起初，朵朵爸把吴哥哥带回家时，朵朵妈瞧着也新奇，可后来她总觉得不放心让一台机器去照顾她的宝贝女儿。更何况，自从有吴哥哥以后，朵朵再也不愿和邻居的孩子一块玩儿了，邻居几乎都把吴哥哥当成一台可怕的机器，也不让自家孩子跟朵朵一起玩。朵朵妈最担心的是：如果吴哥哥哪天体内线路突然出了毛病，哪怕是很小的毛病，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科幻小说家艾萨克·阿西莫夫在他的机器人相关作品中为机器人设定了三大原则，机械伦理学便是基于这三条原则创建的新兴学科。
“笑话！”朵朵爸反驳道，“在买吴哥哥的时候，机器人公司就讲了机器人制造的第一原则：机器人不能给人带来危害。只要有一点可能破坏第一原则的迹象，机器人就会立刻失去活动的能力。况且，机器人公司每年两次到咱家检查全部零件……”
“可你要知道，朵朵爸，那是一台机器！”朵朵妈打断朵朵爸的话，“他不会像人那样培养一个孩子，不会给朵朵爱！”
“那么多孩子喜欢和宠物狗在一块儿，比跟父母在一块儿还高兴，这怎么解释？”
“宠物狗完全是另一回事，关键是朵朵已经不喜欢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了，她成天就和机器人在一起！”
朵朵妈一旦拿定主意就不会轻易妥协。她一方面做丈夫的思想工作，一方面到处打听关于机器人方面的信息。多多国政府已通过一项新规定，从日落到日出，禁止机器人上街，机器人的销量大减，而机器人公司已经同意回收像吴哥哥这样不能让孩子家长满意的产品。
朵朵爸知道朵朵喜欢她的伙伴吴哥哥，可朵朵妈喋喋不休地反复劝说使他也开始担忧起来：朵朵和机器人在一块儿度过童年，能得到健康的成长吗？他不相信吴哥哥的线路会出什么毛病，可朵朵妈说得也有道理，无论如何，先让朵朵暂时离开吴哥哥一段时间吧……
一天，朵朵爸告诉朵朵，他要带她去看幻象电影，朵朵高兴得跳了起来，她随即问道：“爸爸，吴哥哥能跟我们一块儿去吗？”
“不行，机器人不让进幻象电影院，”朵朵爸一口回绝，“但你回来后可以讲给他听。”
虽说吴哥哥不能去是个遗憾，可朵朵还是玩得很高兴，幻象电影真是精彩极了！
爸爸刚把汽车停好，朵朵就下车冲进家里，她急于把电影里的每一个精彩镜头都描述给吴哥哥听。
“吴哥哥，吴哥哥！”朵朵穿过草地，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只见门口站着一只小狗，漂亮的尾巴一摇一晃，一双栗色的眼睛机灵地盯着朵朵。朵朵走上前去，把小狗抱在怀里，问：“爸爸，这只漂亮的小狗是给我买的吗？”
“是的，朵朵。”朵朵爸心虚地回答，因为他知道一个悲惨的场面将要出现。
“多漂亮的小狗啊！吴哥哥一定也喜欢！”朵朵放下小狗，跑进屋去找她的老朋友。
房间里什么回应也没有。朵朵猜想吴哥哥可能生气了，因为他没能一起去看幻象电影。朵朵怕好伙伴伤心，就央求爸爸代她解释，是因为不让机器人进影院，所以才没让吴哥哥去的。
朵朵爸只是苦笑，他看了看朵朵妈，只见她双唇紧闭，对这一切不予理睬。
过了一会儿，朵朵告诉妈妈，吴哥哥不见了。回答她的却只有沉默，朵朵急得大哭起来。
朵朵妈实在忍不住了，她温柔地把女儿搂在怀里，安慰道：“不哭，不哭，吴哥哥可能离开我们家了！”
“谁知道呢？我到处找也没找着。这么说，他永远不回来了？”朵朵眼里噙着泪。
“可能是吧，谁知道呢？你暂时和新来的小狗一块玩儿吧。你看它多可爱，它叫‘闪电’，它会玩游戏……”朵朵妈自己都觉得快要说不下去了。
朵朵终于明白过来了，她大哭道：“我不要和小狗玩，我要和吴哥哥玩！”
谁也没法劝住她。朵朵爸阴沉着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朵朵，别哭了。吴哥哥只不过是一台机器，一台又老又破的机器。”
“不！他不是机器，他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是我的朋友！”
朵朵妈叹了口气，可她相信孩子的伤心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只要她有了新的玩伴，很快就会忘了吴哥哥的。
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朵朵开始是每天念叨着吴哥哥入睡，一起床就哭着找吴哥哥，一到草地上就不说话。后来朵朵妈给她买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她倒是不哭了，可成天闷闷不乐的，对那些玩具一点兴趣也没有。更让朵朵妈头痛的是，朵朵越来越不喜欢那只小狗了。无奈之下，朵朵妈只好把小狗退掉了。
为了让女儿快乐起来，朵朵妈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她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会使朵朵想起吴哥哥，要使她尽快忘却吴哥哥，就得给她换换环境，让她看看新的东西，结识一些新的朋友。所以，到超月大都市去旅游一趟无疑是最佳选择。
朵朵爸无法想象8月份到超月大都市旅游的情景。那里的马路都要晒化了，那些高楼，那些汽车……可朵朵妈的固执让他又一次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朵朵一知道要到超月大都市去，情绪立刻有了好转，微笑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食欲也恢复了正常。看着朵朵开始收拾行李，朵朵爸妈感到欣慰极了。
收拾完行李，一家人驱车前往机场。朵朵显得很高兴，毕竟是第一回坐飞机。当飞机呼啸着起飞，大地像深渊一样塌陷下去的时候，朵朵兴奋地叫了起来。
朵朵其实对超月大都市的摩天大楼与马戏团没多大兴趣，她认为：爸爸妈妈带她到超月大都市是为了找吴哥哥。
当飞机平稳飞行时，朵朵的一句话差点让朵朵爸晕过去。那时他正呷一口水，听了那句话就“扑哧”一声，像喷泉一样将水喷了出来，接着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朵朵是这样说的：“爸爸，你不告诉我来超月大都市的原因，是想给我惊喜吗？可我还是知道的，咱们去超月大都市，是为了找吴哥哥。对吧，爸爸？”
朵朵妈满脸通红，不自然地说：“到那儿就知道了，你就不能安静地坐一会儿，少说几句吗？”
朵朵噘起小嘴。虽然妈妈的语调很严厉，可她还是挺高兴，朵朵坚持自己的想法。
对孩子们来说，超月大都市可真是天国一般的乐园。爬到福天大厦顶层，看远方鳞次栉比的高楼，看远处的牧场和平原；看住着凶猛野兽的动物园；看拥有千万种游鱼爬虫的水族馆；乘古代风格的汽船游览逊河；乘空间更换器到同温层看紫色的天空和点点繁星……
一个多月过去了，朵朵爸妈认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有一点使他们很忧虑：不管走到哪儿，朵朵都对机器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无论眼前的景物多么多么吸引人，只要她发现某个运动中的机械，她就立刻什么都忘了。朵朵爸妈带朵朵散步的时候，只能竭力避开机器人。
朵朵开始怀疑她原先的想法了。爸爸妈妈真是带她来超月大都市找吴哥哥的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结果呢？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吴哥哥。超月大都市有如此多的机器人，吴哥哥一定在这里，说不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呢！这个想法一直缠在朵朵心头，她变得越来越焦躁。
朵朵爸妈已注意到她的这种情绪变化，不免有些灰心。特别是朵朵妈，简直对自己的女儿失去了信心。他们准备一参观完儿童展览馆就回家，不再在超月大都市浪费时间了。
展览馆里的东西很丰富。一个功率强大的电磁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就在这时，朵朵爸发现女儿不见了。朵朵爸妈慌得不得了，他们和工作人员开始寻找朵朵。
朵朵从早晨开始闷闷不乐，因为就快回家了，连吴哥哥的影子都还没见着！
朵朵去哪儿了？原来，她刚才在二层展厅看见一块大指示牌：“会说话的机器人。”朵朵见父母并不想上那儿去，她就闯了进去，心想：说不定会说话的机器人知道吴哥哥在哪儿。
其实这些机器人的陈列纯粹是为了做广告，没有一点儿神奇之处，更不可能有机器人告诉她吴哥哥在哪儿。朵朵向那个机器人提出一连串的问题，机器人力图概括所接收的信息，结果烧坏了6个线圈，事故信号传到了值班工程师那里，才把朵朵爸妈引了过来。
经过这次失败，朵朵伤心极了。她不顾妈妈的责骂，放声在大厅里哭起来：“妈妈，我要吴哥哥……”
朵朵妈脸色煞白，向朵朵爸求援，她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傍晚回到下榻的酒店，朵朵爸又出去了几个小时，然后回来与朵朵妈商量：让朵朵亲眼看看机器人的生产过程，让她知道吴哥哥只不过是一些钢片、铜线之类的东西装配起来的。这样朵朵就不再把吴哥哥看成一个人了。
第二天一早，朵朵爸妈带着朵朵来到机器人工厂。陪同的工程师是个健谈的人，他讲述了机器人生产机器人的奇迹，介绍了这个工厂的高效益与高技术，但听起来更像是在推销他的产品，而朵朵爸始终沉默，为他昨晚制订的计划和自以为周密的安排暗自高兴。他的计划不仅骗过了女儿，女儿看见这么多的机器人很高兴；而且骗过了固执的朵朵妈，朵朵妈还真的以为是为了让女儿看组装机器人才到这儿的呢！
朵朵没想到临回家还能到这里来参观。看到这么多的机器人，她心里又产生了希望，期待着吴哥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用大手把她举到空中，直到她感到天旋地转才肯松手。可这里的机器人怪模怪样的，一个与吴哥哥长得相似的机器人都没有。朵朵用她那双大眼睛努力搜寻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忽然，朵朵的目光落到了大厅中央六七个机器人身上。这下，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哥哥！”一声惊喜又带着哭腔的喊声响彻了整个大厅。在桌旁工作的一个机器人抖动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工具。
“吴哥哥！”朵朵不顾一切钻出围栏，纵身跳下工作厅，挥舞着双手，冲向吴哥哥。
一丝微笑出现在朵朵爸脸上，但微笑马上消失了，转而变成了惊恐，因为一台高大的自动拖拉机正轰鸣着向朵朵冲来！
朵朵妈吓得捂着脸大声尖叫，陪同的工程师急忙挥手示意工人停车，可工人是个机器人，接受指令需要一段时间，情况顿时万分紧急。
说时迟，那时快，吴哥哥迈开大步向自己的小主人奔去，大臂一挥把朵朵抱了起来，又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拖拉机轰鸣着碾过朵朵刚才站的地方。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朵朵双手紧紧抱着吴哥哥，泪流满面……
朵朵爸妈相视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你故意安排的，是吗？”
“你都看见了，朵朵无法离开吴哥哥，况且吴哥哥刚才还救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