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 雅

寂寞时光，也要给自己鼓掌

■ 艾 雅

1

阿甘是我的同桌，是个一米八三的大男生。阿甘只是他的外号，他本名很具有英雄色彩，叫陈真。之所以叫他阿甘，是因为他像美国电影《阿甘正传》里的主角阿甘一样，是个特别爱跑而且跑得很快的人，不但如此，他还是个像阿甘一样固执且木讷的人。

阿甘被安排坐在我身边时，老师特意交代我要和他互帮互助。不知为何，我听完这句话，再看一眼耷拉着脑袋、红着脸的阿甘，觉得场面十分滑稽，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大概是我的举止刺激到了阿甘的自尊心，他把书往桌上重重一放，很严肃地告诉我：“虽然我是差生，但我拥有梦想，我要考同济大学的土木工程系！”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沸腾，有人吹口哨，有人嘲笑。这一切只因为说这句话的阿甘其实名次倒数，同济大学那样闪闪发光的名校，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差生的梦想里。

这件无厘头的事成了我们高二的开端。在学习的重压之下，大家就当它是个笑话，没有人把阿甘的梦想当真。阿甘依旧沉默地复习，偶尔去操场跑步，见过他跑步的人都说他像个疯子，累得气喘吁吁，还不肯停下。

高二第一场月考，我超常发挥，考进了班级前五名，老师把前十名的同学都请到了讲台上，一人发了三本厚厚的笔记本。而倒数后十名的同学则被发配到后墙根站着，阿甘名列其中。隔着七排座位，我看不清阿甘脸上的表情，但能听到台下同学们的嘲笑声：“你看，他月月考倒数，还想去同济大学呢……”

那一天，站在讲台上的我突然觉得特别对不起阿甘，我不应该嘲笑和质疑他的梦想。年少时的友情与爱情一样，大多数时候都开始得伤筋动骨。那天之后，我送了阿甘一本获奖的笔记本，并写了一封信向他道歉，为自己曾经的冷漠。我在信中郑重地肯定了他的梦想，并告诉他，从此以后，只要他有不懂的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一定全力解答。他没有给我回信，但收下了我送给他的笔记本，还写下了考取同济大学的誓言。

2

那之后，我们变得熟络起来。他依然话不多，遇到难题就喜欢钻牛角尖，压力大就去跑步。他的学习方法太过死板，一切都靠死记硬背，显然很难取得较大的进步。但他确实很刻苦，每天都是最早到教室、最晚离开的人。差生有很多，但像他这样愿意努力的差生很少。

尽管如此，同学们依旧认为他根本不是学习的材料。阿甘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一次，他突然问我：“是不是学习光靠努力不行，还需要天赋？就像你，总能轻而易举地拿高分，但我每进步一点点，都要经历呕心沥血般的艰难。”他语气里尽是气馁和挫败。

我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因为事实胜于雄辩，他的成绩确实糟糕透顶。短暂的自我怀疑后，阿甘继续发扬坚持不懈的品质，他开始勤奋地往老师的办公室跑。几趟下来，他兴奋地告诉我，各科老师都答应了在课间分别为他补课。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打动老师们的，只知道，从那以后，在课间十分钟里再也见不到阿甘的身影。他有一个很厚的数学笔记本，里面记下了数学老师给他补课时说过的每一个重点知识。总也弄不明白公式时，他就背大题、背解题步骤，依然死记硬背，连标点符号都不允许出错。

这种刻板的学习方法大概只适用于差生阿甘，但他乐此不疲，因为一套试卷做下来，终于有一半是对的。这种进步对他来讲简直就是人生的曙光。尽管这样的成绩距离同济大学仍然隔着银河系，可阿甘不畏惧，他说路再远也远不过脚步，银河系再浩瀚无边，也挡不住一颗勇往直前的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的月考成绩刚出炉，阿甘终于脱离了倒数后十名，往前进步了二十多名，正式摘掉了“差生”这个标签，开始积极为高三创造一个良好的开始。

也许是厚积薄发，也许是在不计其数的挫败中摸索到了学习的窍门，也许是老师的课间十分钟补课充分发挥了作用，总之，高二后半学期，阿甘变成了超人，每一次考试，他都会往前蹿几名。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开始关注起这个曾经扬言要考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差生阿甘。

3

升入高三，我和阿甘没有被分到同一个班，我去了A班，他在普通班。我一直说他是普通班里不普通的人，他嘿嘿一笑，憨厚中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高三有考不完的试，做不完的习题，背不完的重点，消化不完的压力，进入A班的我明显感到力不从心。我已经很少再见到阿甘，偶尔在水房碰到，也只是短暂地交流。他似乎比高二时更高了一些，也更胖了一些，我问他是不是越来越觉得学习得心应手，所以才“心宽体胖”。他又嘿嘿一笑，说自己没有天赋，不能时时刻刻靠脑力，只能靠体力去硬拼，消耗体力后难免要多吃些饭补充能量。

我在他朴实又幽默的回答里大笑不止，仿佛看到了一个对待梦想虔诚的人负重跋涉的身影。我相信他会实现梦想，或早或晚，因为坚持不懈的人都会一鸣惊人。

百日誓师那天，阿甘竟然作为班级代表在红旗下宣誓。他说自己曾经是差生，说出梦想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不配，但今天有幸站在红旗下，他还是要大声地告诉所有人，他的梦想是考取同济大学，攻读土木工程专业。

那一天的天气格外好，我在阿甘的这段话里红了眼眶。高中这三年，无论悲喜，无论挫折，我们都是肯努力的人，每一个同学背后隐藏着的梦想，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它们拿出来晒一晒太阳。这一定就是青春的意义吧。在夏天来临之前，世界都是我们的。

高考前一天，我碰到了在操场跑步的阿甘。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他像疯子一样，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来。我坐在篮球架下等着他跑完最后一圈，问他为什么喜欢跑步。他说，每次跑步之前都会为自己定下圈数，有了目标，就会激励自己去完成，每天都要比昨天多增加一圈。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质问自己：“你成绩糟糕，进步缓慢，连跑步都坚持不了，还有什么资本坚持梦想？”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阿甘的分数和跑步的圈数一起与日俱增。

那一年，同济大学在我们省的分数线是640分，阿甘考了665分，一跃成为当年的黑马。后来，他告诉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很没出息地哭了一场，百感交集，却又无法言说。而我只想告诉他，这就是美梦成真的感觉。对于努力的人，这份成绩是镶了金边的勋章，是他的青春里何时想起来都值得骄傲的无价之宝。

你看，再也没有人认为阿甘考取同济大学是笑谈，我们对现实最漂亮的一击，叫忠于梦想，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