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虫

在一件事上穷尽一生的热爱与专注，会取得怎样的成绩？

在浙江青田的山口镇，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倪东方先生一生常居于此。他的作品被国家珍宝馆和国家博物馆收藏，并受到邓小平、温家宝等国家领导人称赞。

从15岁学习石雕手艺，到如今89岁高龄，倪东方几乎没有一天放下过刻刀。而他一辈子不愿走出的小镇，也凭借人、石和手艺，打造出资源优势和产业优势，成为中国石雕的一张名片。

石资源到石产业

2015 年6月，山口镇正式入选浙江首批37个特色小镇名单。

这座偏安浙东南一隅的“石雕小镇”，能够在激烈竞争之中挤入浙江第一梯队，得益于当地丰富的青田石资源。山口镇将石雕打造成鲜明的“个性标签”，成为资源禀赋型特色小镇中的佼佼者。

资源型小镇难以持续发展的案例比比皆是。抗日战争时期，甘肃玉门石油产量占全国总量的90%以上。新中国成立后，国家为玉门输送大量人才和技术，这个小城人口增长至11万。但由于过度开采，石油产量下滑，而今的玉门成了规模最小、发展最困难的石油产地。

由于资源变现途径快捷，资源丰富的地方容易陷入卖资源为生的陷阱，忽略向附加价值高的深加工等产业升级。

山口镇的做法，不是简单的靠山吃山。

这个小镇设法将资源优势转化为自己的核心产业优势。政府严格管控开采，搭建产业平台，以市场经济作主导，以集群效应来推动当地产业规模化，并借助区位吸引投资，从而达到构建产业竞争优势的目的。

对山口镇来说，首当其冲的资源，不是石，是人。

截至2015年，小镇的石雕作坊已达到1 000余家，专业技工3 500多人。除了倪东方大师，还有周金甫、林观博、张爱光等4位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19位浙江省级大师。手艺人的存在，使山口镇成为“石雕小镇”，而非“青田石小镇”。

青田石雕作为传统工艺，需要因石而制，因此主要是以手工作坊为主。尽管加工工具迭代使用了现代化的工具，提高了生产率，却难被工业化作业替代。近几年，“工匠精神”深入人心，青田石的历史文化加成和手艺人的手工技艺加成，极大地提升了石雕产品的附加值。

与之类似的是景德镇。作为世界上唯一一座依靠单一主导产业维系10个世纪存续的城市，景德鎮家家户户都有人从事着和陶瓷相关的工作。直到现在，一提到中国陶瓷，不少人都会想到景德镇。这恐怕是青田石雕小镇正在追赶的方向。

然而，景德镇几千个同质化竞争的作坊，产品大同小异，经销商压价、资本“蔑视”，规模生产能力以及现代化的企业管理人才欠缺，瓷都正一步步走向没落。

青田小镇从中吸取了教训，基础设施建设刻不容缓。过去的几年，政府投资8 000多万元的水南石雕工业园区、2 600万元的中国石雕城、1 000多万元的青田中国石雕工艺品市场相继建成，给予石雕市场完备的硬件支持。

近年来，山口镇不仅助推本地企业发展，还吸引来温州乐清、泰顺乃至福建福州等地的300多位石雕艺人前来创业。手艺人和石料的集聚，带来了更多投资和商机。在山口镇的带动下，青田甚至成为全国最大的石雕和石料集散市场。

将青田石资源和手艺人资源，转化成更有价值的青田石产业链，继而将产品的销售权、定价权留在本地，这是青田石雕小镇对产业资源升级的探索。

产业延伸打造特色小镇

如今特色小镇在各地兴起，但真正获得成功的并不多。山口镇作为资源禀赋型的代表，算是比较成功的案例。

同为“四大国石”的昌化石，当地的行业协会成立较晚，市场形成不够规范。青田的奇石市场规模更大，成为昌化鸡血石的主要市场。

发展历史和产业规模远胜青田石的寿山石，在产业集聚和市场建立上一直是青田石学习和追赶的目标。前几年，由于产量低、收藏热高涨，普通的寿山石摆件被炒到十几万元。而最近寿山石受到老挝石等外来石料冲击，价格暴跌，严重影响了市场和产业。

好原料越来越稀缺的大背景下，将原料价值转化为文化价值、手艺价值，突出特色带动旅游业发展，是山口镇未来几年应该着力的方向。

因此，在石产业的基础上，山口镇开始发展旅游业、服务业，通过产业延伸和小镇资源附加值推动其可持续发展。

60岁退休之后，在每天坚持雕刻之外，倪东方花了近30年时间在青田千丝岩修路，造罗汉壁、建碑林，现在这里已成为一个石文化园；在山口石雕行业协会中心，张爱光每天都免费开展着石雕技艺的传承活动；周金甫、林观博也拿出作品，建立了个人的石雕博物馆。大师巨作的吸引下，这些地方成为了山口镇游客的必去之处。

在此基础上，山口镇打造了“十里石雕文化长廊”，初步构建起石雕小镇的雏形。以民间艺术和文化传承为主题的小镇，在国内同样较多。尤其是在历史古都西安，诸如大唐西市丝绸之路文旅小镇、周城古韵小镇等，都是其中的优秀样本。山口镇要在发展旅游业方面拔得头筹，还需要其他的力量来推动。

“中国侨乡”是山口镇的另一个称号，它正给予其实在的产业延伸力。旅居世界各地的青田人达33万，遍布世界120多个国家和地区，这里被誉为“中国的联合国县”。侨乡文化与石雕传统文化交相呼应，为前来旅游的外地游客增加了几分吸引力。

重要的是，华侨还带回了不少海外原料石。在现在的山口镇，充斥着来自巴西、非洲、中东的原料石。这些石头在国外不被重视，却被华侨发现其价值，并运到青田，成为原料石的替代品。这或将成为山口镇产业转型的另一大助力。

如何在自然资源的基础上，打造手艺人资源、产业资源的优势；如何避免走入过度开采和工业化复制的误区；如何给产业和产品附加文化价值；如何打造旅游资源，突出特色小镇的“特色”……这些都是资源禀赋型的特色小镇，在资源到产业这条路径上应该思考和突破的。而山口镇的成功，给了同类小镇不少发展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