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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归来》中视觉语言与文学语言的时空交错式表达研究

2017-12-01魏向阳

电影评介 2017年18期
关键词:陆焉归来文学语言

魏向阳

《归来》是2014年张艺谋改编自严歌苓著名小说《陆犯焉识》的剧情文艺电影,影片以剧情文艺之名,针对非常时代非常状态下的非常人生,进行了形诸于视觉语言与文学语言的时空交错式的非常表达。影片虽源自小说,但在剧情统一化改编之后,隐却了小说中浓郁的指斥,转而歌颂了影片中男主角陆焉识与女主角冯婉瑜坚贞爱情的莫失莫忘与不离不弃。

一、 时空交错表象化叙事表达

(一)分立对比表达

《归来》在开篇即以交错时空表达,分别以表象化叙事的技法,将男主角陆焉识老鼠般东躲西藏的时空,与其女儿丹丹的青春迸发着的火热时空,进行了第一次的交错,在这一时空交错中,乞丐一样颓丧不堪惶惶若犬的陆焉识,与活力四射激情无限的丹丹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这种鲜明的对比,为客观化丹丹与陆焉识的冲突提供了艺术化的合理铺垫,而农场追缉陆焉识的邓指导与刘同志的介入,则为丹丹与陆焉识的冲突提供了进一步切近的紧迫之感,同时,固有的双重时空交错亦由此而开始鼎足三分,即擘分为陆焉识的逃跑时空与追缉者的二元对立时空,以及丹丹与冯婉瑜的二元对立的矛盾时空,和丹丹与陆焉识的二元对立矛盾时空。在如此复杂的交错时空中,三重对立时空其实都是可以透过时空的迁徙最终获得和解的,经过时空切换时过境迁一切都将如过眼云烟。

(二)若即若离表达

影片中以时空交错表达,建构了陆焉识与冯婉瑜一次次地近在咫尺,却又一次次地不能重逢,而最终陆焉识归来,冯婉瑜却已经走向了一条永远也唤不回的时空交错的不归路,并在这条时空交错之路上渐行渐远。在火车站高架桥上的那次,是影片中男女主角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男女主角此生中的最后一次。冯婉瑜在这次相逢中,身心灵三者备受刺激,这一次相逢,事实上竟成陆焉识与冯婉瑜的精神意义上的永诀,这一次近在咫尺之后的冯婉瑜和陆焉识,即便是已经归来亦已是永远不能再团聚,虽触手可及却永远不能再次重逢。而这一切,恰如原著作者严歌苓以其文学语言所抽象化表达的那样:一边是祁连山的千年冰峰,另一边是昆仑山的亘古雪冠,二者之间隔着大草漠,两座山遥遥相拜着,虽不能相依相偎,却相守相望着白头偕老。而《归来》中视觉语言表达中的陆焉识与冯婉瑜二人的终局,却远比这更加地凄凉。

(三)对立割裂表达

《归来》的视觉语言虽然建构在原著的文学元语言基础之上,但是在同样的时空交错建构中,二者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在文学语言中的叙事,其所展现的是文学作品所浸透了的那个时代的文学意味,原著作者严歌苓的文学语言,虽如万花筒般呈现了纷乱的图景,然而却万变不离其宗,始终如一地在历时性与共时性的表达过程之中,由多維度非线性而将不同人物、不同事件,不同地点,最终融为一人、一事、一地,最终所有的矛盾系于冯婉瑜这个柔弱女性人物一身,由其承载着整个主题的能指。而片中,其视觉语言则由时空的间性加以表达,通过大量建构的时空停顿、时空回溯、时空跳跃,而将历时性进行了向共时性的对比、参照、联结,从而建构了一种时空交错结构下的由对立而分立,由分立而融合的表达,然而,这种融合表达却是形合而神离式的比对立与分立更令人痛彻肺腑的割裂。[1]

二、 时空交错抽象化象征表达

(一)历时性表达

《归来》在其甫一开篇,即建构了一种时空交错之感,永远平行永不相交的铁轨,既象征了小说中祁连山与昆仑山之间,男主角陆焉识压抑性生存的大草漠,与女主角冯婉瑜抑郁性生存的遥隔天边的时空交错的城市之间的距离;又暗示着男主角陆焉识与女主角冯婉瑜之间,从此将永远平行永不相交的冥冥之中的悲惨命运。而铁轨之上的不断快速掠过的一节节火车车厢,则既象征着陆焉识历尽千辛万苦归来的重重磨难,又象征着形式上肉体归来,精神上、命运上、心灵上形而上却永远无法归来沉重压迫。同时,更象征着时空的不断交错,仿佛陆焉识在荒凉、凄惨、残酷的大草漠的时空,一瞬之间都被压缩成了由大草漠到城市之间的铁轨相通时空,仿佛20年只是一节火车车厢掠过的一瞬,而这一瞬亦代表着小说中陆焉识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下侥幸生存下来的苦难时空。

(二)共时性表达

在影片中,陆焉识与冯婉瑜之间的那道门与火车站的那座桥以及他们之间的思想意识较为激进的丹丹,和追缉者邓指导与刘同志等,都以一种抽象化的象征,而成为了横亘在陆焉识和冯婉瑜之间的深不可测的鸿沟。居民楼里的一门之隔、火车站那座桥上的一步之遥、与女儿丹丹的一念之别,都使得陆焉识与冯婉瑜的人生变得如同永远平行永不相交的铁轨一样有份无缘。陆焉识尝试了诸多试图以抽象联想的方式唤回冯婉瑜记忆的方法,例如,组织指认抽象联想、自我置入抽象联想、照片抽象联想、音乐抽象联想等多种方法,每一种尝试都建构了一个层次的时空交错,然而却全部以失败告终。因为,那最后一次近在咫尺却不能重逢给冯婉瑜所造成的打击与刺激太大了,再加上此后生活中的多重打击,以及长达20年漫长岁月的磨砺,在打击、刺激、再打击、再磨砺的多重重压之下,冯婉瑜终于在精神上彻底崩溃了。从此,冯婉瑜一生都将为精神所禁锢,守望一生划地为牢,与爱人近在咫尺却永过多也不能重逢。

(三)指向性表达

从抽象的意义而言,非常时代非常状态下的20年的时空交错,事实上早已扭曲了一切,早已将一切扭曲得物是人非。文学语言中的陆焉识在那个“连狼都饿疯了”的茫茫大戈壁中,失去了其全部的知识分子特质,20年的岁月洗礼,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不仅冯婉瑜不认识,就连陆焉识自己都不认识了的人,这又怎么能怪冯婉瑜不认识他,这种高级的文学隐喻技法其实是将辛辣的嘲讽直指那个非常时代的。同样,留在家里的冯婉瑜为了救陆焉识的命,也做了许多自己这一生都不愿意做也不可能做的事情,诸如影片中的“方师傅”、文学文本中的“戴同志”等人物所代表着的既得利益者,其实都是造成冯婉瑜精神失常的直接罪魁祸首,影片中与文学文本中的那个眼眸清澈、心地善良、宅心仁厚的冯老师去哪儿了?这部影片看似以嘲讽的矛头直指那个非常时代,而其实却是将矛头直指着这些既得利益者,正是这些可鄙者,在时空的那头饿狼般地摧残了陆焉识,在时空的这头同样由精神上、肉体上、心灵上摧残了温良、仁厚、和蔼的冯婉瑜。

三、 时空交错意象化升华表达

(一)矛盾表达

勿庸讳言,《归来》中的冯婉瑜已经精神失常了,与陆焉识在大草漠20年所经受着的折磨相比,冯婉瑜所经受着的折磨更多的反而是精神上的。相对而言,心灵上的折磨远比身心的折磨更加煎熬,更加令人难以承受。重重的矛盾冲突,虽然就其表象上看全部源自陆焉识,并且针对着陆焉识,然而,这些冲突最终的全部结果,却毫不留情地,重重叠加在冯婉瑜这样一个柔弱痴情的女人身上,而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女人无夫生无主,陆焉识已经成为冯婉瑜生命的全部意义,而等待归来则是冯婉瑜生命中的全部幻想,她至死也没能和陆焉识重逢,这的确是极端残酷的时空交错式表达,但从另一种视角而言,恰恰是这种残酷亦赋予了冯婉瑜以可持续的幻想,而这种幻想亦为冯婉瑜这个角色,赋予了生命的存在意义、生命的永恒期待、生命的无尽等待。[2]

(二)暗喻表达

文学语言既是视觉语言的元动力,更是视觉语言的根性灵魂。而视觉语言则是文学语言的一种由文學文本式意象,向触手可及的表象化与抽象化形而上升华的意象化表达。在当下这个文学的“小时代”,在作家普遍失语的景观之下,严歌苓的文学语言在某种程度上,透过张芝谋的视觉语言,以多重时空交错式的表达下,以其艺术化的表象复活了过来。《归来》这部影片是张芝谋导演由极尽奢华的商业化,向洗尽铅华的文艺化归来的代表性作品。这部影片虽然远没有原著《陆犯焉识》那样拥有着史诗般的恢弘,与针对苦难的全景式的多层次的刻画,但是,这部影片却巧妙地通过多重建构的抽象化时空交错,而以一种蹑手蹑脚的暗喻,由其中复杂的象征性能指,为最终的意象升华的荒诞表达提供了震撼灵魂的所指。在影片的最后,我们看到,陆焉识陪伴着冯婉瑜一起,风雨无阻地每月5日来到车站期盼着陆焉识的归来,而陆焉识手中的那个格外醒目的白底黑字的名牌,指向的却早已不是陆焉识,而是直指人心。[3]

(三)正逆融合进阶表达

这部《归来》与其文学文本《陆犯焉识》,从表象上看似仅仅只是一出陆焉识与冯婉瑜一对夫妻一个家庭的具体而微的悲剧,然而,从抽象意义而言,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乃至一个时代的悲剧缩影,从意象化的意义而言,则是一种凌驾于肉体与身心的形而上的群体无意识,或者说是群体统一意识的悲剧。这出悲剧中的男女主角,虽然在那个非常时代结束之后,身体都是完整的,然而,这对男女主角的精神创伤却将永远无法痊愈。同样的时空交错,在视觉语言的表达下,《归来》形成了一个正向建构与逆向解构永恒矛盾且深度融合的命题。这一命题中的归来,早已不再是一个具象化的个体的归来,而是一种形而上的精神的归来,同时,更为观众赋予了一种对于精神归来的永恒期待。从这种意义而言,这部影视艺术作品是成功的。而从单纯的文学语言视角而言,原著《陆犯焉识》中所包含着的意义显然更加深远。[4]

结语

改编自严歌苓著名小说《陆犯焉识》的《归来》,恰如严歌苓所言,不会要求电影要多大程度上尊重文学文本,而只是要求导演能够说句真话,恰如《日瓦戈医生》一样,以一句真话撼动世界。而张艺谋的电影改编,则为这部文学作品,提供了一种简约化的时空交错下的别样言说,由表象化、抽象化、意象化的逐级建构,以视觉语言与文学语言的深度融合,而向观众呈现了非常时代非常状态下的非常人生的一种非常表达。

参考文献:

[1]张扬.从《归来》看中国艺术电影的“归来”——基于电影艺术手段和思想的分析[J].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15,32(11): 126-129.

[2]樊露露,刘砚群.梦中不识路 何以慰相思——谈电影《归来》对原著小说的改编[J].新疆艺术学院学报,2014,12(4):81-85.

[3]蒙柱环.文化流浪者、精神创伤与“时空交错”——从《洛莉塔》和《普宁》看纳博科夫的文学主题[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9, 25(S2):23-26.

[4]曲丽洁,赵秀福.过去与现在的时空交错——论拜厄特小说《占有》中的循环时间[J].重庆工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3): 127-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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