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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的散文

2017-11-30陈旭

西部散文选刊 2017年5期
关键词:阿里

陈旭

阿里的毛头柳

有人说,在西藏阿里地区,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冬季,另一个是大约在冬季。没有来过阿里的人可能不理解,而对于在这里工作的我来说,却是有很深感触的。阿里地区平均海拔4300多米,高寒缺氧,气候干燥。一眼望去,满眼竟是黄褐色的山峦,仿佛到了月球表面一般。即使到了五六月,依然会时不时地下雪,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强烈的阳光照得人无法睁眼,而晚上温度又极低,不得不裹紧衣物来御寒。一条狮泉河自东向西横穿而过,唯一能见到绿色的,便是河两边的红柳,一种生存在高原的“树”。因为红柳生命力极其顽强,才能在这里生存下来。

今年五月份的一天,忽然发现阿里的街道两边,来了好多熟悉的“客人”,起先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仔细一瞅,没错,就是来自我的家乡——陕北的毛头柳!或许是久违的相见,兴奋之感油然而生。我仔细打量着这些远道而来的“亲人”,是那么的熟悉,一米七八的个头,老碗口般粗壮的树干,由于刚到阿里,只有一根粗壮的树干,枝桠还没有长出来,顶着光秃秃的头。

这些毛头柳经过几千公里的长途跋涉,整齐地排列在阿里街道北京路、陕西路和环城路的两侧,它们像戍边的将士,以笔直的身腰巍然而立,列队而站,似乎体现着训练有素的军旅风纪;又像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塞上女郎,组成整齐划一的迎宾队伍,迎接着远道而来的造访者。

毛头柳,原来是生长在陕北黄土高原上的一种柳树,它们拥有坚韧不屈的独特魅力,风刮不倒,雨淋不朽,雷劈不坏,水淹不没,干旱不枯,大冻不死。在河湾里,在山梁上,在乡间小路的两旁,随处可见毛头柳的身影。可见,毛头柳的生命力是极其旺盛的,这种旺盛的生命力就表现在它的再生能力。那粗壮的主干上长着几根、十几根甚至几十根端直向上的分枝,几年之后,人们砍下它们的“头”,可以当建房的椽头用,可以当护家的篱笆用,可以把树梢当柴烧。一年之后,又有几根,十几根或几十根新枝长了上来。这些枝条惦记着“先辈”的奉献,不悲哀,不退缩,依然茁壮成长。在这过程中,不需要施肥,不需要剪枝,只需要少量的自然雨水和充足的阳光就能生存下去,就会迎来新一轮的枝繁叶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柳树有着率真无私的特质,正是代表着陕北人的品质。

说起这阿里高原的毛头柳,不得不说一个人——高宝军。是他将陕北高原的毛头柳引进到阿里高原来的。

高宝军是土生土长的陕北人,2013年7月,他主动向组织申请援藏,从陕北延安来到世界屋脊的阿里地区普兰县工作。三年里,他忘我地工作,无私地奉献,带领普兰干部群众抓党建、促发展、保稳定、惠民生,在祖国最艰苦的地方谱写了一曲曲壮歌。特别是一口气在普兰西边的乱石滩上造林1200多亩,从家乡移栽过来670多棵陕北的毛头柳树,现在已经成为普兰县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三年援藏结束后,高宝军又主动要求扎根雪域高原,继续留在条件艰苦的阿里地区工作。现在,他又把陕北的毛头柳再次引进到阿里地区的所在地——噶尔县,这必将大大改善阿里的生态环境和城市面貌。

每天吃过晚饭后,我便会来到这一排排毛头柳跟前走一走,看一看,枝桠是否又抽长了一点,叶子是否又多了一些,“头”是否又大了一点。夕阳把柔和的光辉洒下来,穿过树叶照射在地面上,婆婆娑娑,煞是动人,而柳枝在蓝天白云下任意飘动,搅动着天边的金色,使天际的晚霞也被染得五彩斑斓,显示着独特的、青春般的活力。不远处的现代建筑物在暮色的淹映下,俨然形成了一座座“雕塑群”,而唯有那成排的毛頭柳,在晚风的吹拂下,展示着强大的生命力,给人以自信与力量,给人以无穷的思念和爱恋。

我想,正是有高宝军一样,一批又一批由内地来雪域阿里工作的干部,他们无私无畏的奉献、不计艰险的付出,与当地干部群众一道努力,才有了今天阿里地区繁荣、稳定的局面,难道不正是体现着这毛头柳的精神么?

但愿毛头柳能够扎根雪域阿里,越来越茂盛!

阿里观云

一块大大的云如裁切似的飘浮在天空,那里是否就是一条分界的“天线”?从天上平视或俯视云海才能见着异样的光影,云缝里透出的山脉上,白雪是地上的群山观望天空的灵性“双眼”。这就是雪域高原——阿里。念着名就能感觉到伟大,见着了何止是伟大。

刚到阿里,满眼看到的景象还未来得及感叹,视线的移动又被新景象惊得只有自言自语了,这自言自语与如幻的景象乱了自己的方寸。这里离天怎么会这么近?近到我们的行走都有飘浮的感觉。近到让人总有伸手往上的举动,以为这样就能揽住了属于天上的云。

这里的白云白到让我不断怀疑,是那种厚厚卷起又边缘清晰并有重重的量感的那种白云,与我们内地所看到的完全是两个概念。

阿里高原的云不能用水墨来描绘,只能用油画锌白色还不行,得用上好的钛白颜色,还得用上好的有弹性的软笔顺着云卷的方向柔韧地滑动才能接近的那种干净的白。云团、云层被太阳照耀的部分,分明就是那种漾人的温暖,另一面就是蓝天给出的蔚蓝,而这两色又是那样多变和丰富细腻,这样的白云看着就容易让人心里融化,化得善感百出,化得眼睛迷离。

要是不断追随这云的步伐,而忘了自己已走出很远了。阿里的云是世界上最让人出神的那团白色的水汽。

神山冈仁波齐对我来说,与云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云是冈仁波齐的面纱,只要不高兴,就会用云把自己遮掩起来,让人唏嘘不已。

同样是蓝天白云雪山湖水,组成的却是童话般的世界。湖水碧绿,且是那种绿得漾人并有喜悦之态的粉绿。粉绿也是深浅不同,多彩的粉绿中倒映着云白天蓝,近岸边水带呈出黄调,而这丰韵中还有温暖的调色时隐时现。几缕阳光透过厚白的云层,在湖面上时显出冷调的金光来。雪山被云掩住时是冷冷的美,被阳光亲吻时竟是化心般的圣美。厚厚的白云中露出的蓝,是透着无限纯净和遥远的那种蔚蓝。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藏族人“经幡”的五色是蓝代表天、白代表云、红代表火、绿代表水、黄代表土。生活在阿里高原的人们朴实,善良,没有“形容”,而是他们的天地五素之本色。在任何地方站立,呈现在你眼前的圣湖玛旁雍措,让你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周围全是奇绝开阔的美景。湖边的云,变化最为莫测,刚才还是一朵一朵的白云,转眼间,大片的云就压下来,靠山一侧已经和山连为一体,闪电穿出云层劈向山坡上半黄的草场,径直下来的雨水把安静的草场和翻滚的乌云紧紧地连在一起,靠湖的一侧,则完全不同,云和湖面之间留下一个大口子,夕阳的光影正好从这个口子里映出来,形成一片朱红色的晚霞。两种颜色,一冷一暖,在同一片云上,形成了极为奇异的景观。人造的纯净水也没有这里冲上卵石岸边天然湖水的洁净。海一样辽阔的水面是蓝绿色的,隔着白云与天对应。在高处极目也看不到边际,只是一条水平的绿色出现在视线的最远方。左右侧是连绵的山,红土绿草白雪相间,透着云破处的阳光,呼应着绿水白云,这样的静美!震慑着我,让我心颤,让我泪盈。

云的美感,通过两点体现了出来,一是形态,一是光影颜色。云的形状变化无常,或者像骆驼,或者像兔子,或者像野狗,或者像骏马,一会儿聚,一会儿散,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大雨过后,白云缠绕在山间,或者像帽子,或者像腰带,或者像纱巾,云里雾里,会让你情丝绵绵,诗兴大发。每一个细节的美,都是转瞬即逝的,够你看上一万年的,你不必写诗,也不必写书,只需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地看,慢慢地品,就足够了。

白云在这样的蓝天里是情态万千的主角,蓝天以她的纯净和单一持之以恒地显示出默默的祥瑞来。蓝色本是内敛和冷静的,而阿里的蓝天可不这样,她是那样透彻和坦荡遥远的蔚蓝。这蓝,极易让人飘扬。看多了看久了,视线会在这蓝色里走得很远很远,是远到无知却又是向往着,并相信一定是美好的那种遥远的蓝;是在蓝色里可以获得心灵自由和非体温感知的那种心灵的温暖。

这种蓝所具有的洁净能力不仅能洗涤尘埃,关键是能融化人内心的“结石”,还原出我们的本真来!阿里的蓝天总是让我产生失重的感觉,好像身体真能在这渊浩的空空又实实的蓝里无限飞翔,虽然清楚地知道那飞翔于这蓝天而言不及一粒尘埃,但却是一粒快乐的微尘。既为人类,做这样的微尘也是被蓝天剥夺了资格的,所以我只能是望着蔚蓝出神,靠想象在这蓝里荡漾。

如果你是一位哲人,也请你到阿里来观云,一天下来,从大到小,从少到多,或风或雨,或灰或白,会让你感慨人生大起大落,世事变化无常。

阿里秋韵

在西藏的西面,有一片神秘的土地,就是人间仙境,天上阿里。在阿里,每年的秋天美丽而短暂,纯熟而炼达,韵味十足,耐人寻味。

时令到了九月中旬,也许是因为阳光太好的缘故吧,对秋天的察觉总是迟缓的。几天前,门前的树,河边的草,远处的山还是一片绿色,今日举目望去,已是一片一片的金黄,狮泉河边的班公柳、红柳,早些时候树上的叶子还是黄绿相间,风过之后,沙沙作响,叶子随风而舞,挂在枝头,脆生生的、茂腾腾的。然而,没过几天,细长的叶子似乎集体打过招呼一般,齐刷刷地涂染成片片金黄,今日所见,金泊一般,纷纷扬扬地散落了一地,铺满了树边的河滨小径,踩上去软软的,沙沙作响。而枝桠却在映着蓝天,似乎在仰天长啸。

沿昆沙机场一线的河床上,秋色会扑面而来,噶尔河的两边满眼都是秋天的颜色,翠绿开始不再是主色调,连绵的金黄与头顶白帽的雪山共同构成了壮丽的藏西秋色。远远望去,雪山、河流、草地、羊群,与秋色交融一体,金黄色的外表下,壮丽而苍凉,正如庄子所谓“正得秋而万宝成”。湛蓝的天,褐红的叶,金黄色的沙,碧绿的水,杂然而天成,让人沉醉在这藏西天边的秋色中。

黄草间,雪峰上,湖云边,阿里的秋色有一种糙美之感,不修边幅,不见人为打磨的痕迹,只有天地本身的纯朴之色。风轻轻地掠过那广袤的原野,从嫩绿吹到萎黄,这大自然的规律,纵然有一种花自漂零水自流的情绪在里面。然而,看似斑驳老旧的外表下,依然显露出一种充满岁月的沧桑美感,难道是悲凉的深秋寒冬之季尤盛?

清晨时分,朝霞、白云、雪山、草地,还有远处的牦牛在悠闲地吃草,偶尔高歌一曲,在这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静谧。

如果你对这本关于阿里秋韵的大书感兴趣,我们可以翻开看下去。或者,可以配上久石让的钢琴曲《风之甬道》,带上自然的、质朴的、简素的、鲜活的最原始的记忆,一切都是很美妙而舒坦。

阿里的秋,空气澄明,秋阳妩媚,寺院依山傍水,思绪也变得轻盈荡漾。四周的雪山入云,狮泉河碧绿而清澈,远处的植被已经泛着金黄,树叶一片片随风飘落,牛羊在草地上点缀其间,为美丽的画卷增色不少。这里的人们衣着简洁,饮食单调,对物质的追求是那样的单纯而又朴素,令人不禁心生唏嘘。而漂泊在这雪域高原的游子,多么期望在这以荒凉为基调的金秋时节,找寻到内心的那份安宁与平静。

阿里的原生态自然地貌基本未被人为改变,这原始的记忆是自然的,质朴的,简素的,鲜活的,与我们身体里残存的原始记忆下产生了共鸣。或许,这里的人们是遵循了自然的本真,犹如植物本身就是自然之物,同样带着浑然天成的朴素,应着季节的变化而生长,凋零,再生长,再调零。

阿里的秋韵里,高原湖泊也到了最美的季节。

最美的要数圣湖玛旁雍措了。成群的野鸭栖息在湖里玩耍,湖畔更是常有野牦生,野羊,野兔,藏羚羊,藏野驴觅食嬉戏。放眼望去,壮丽的湖光山色,辽阔的草原,飞翔的鸟群构成了一幅完美的秋日图画。满目的金黄是属于雪域高原植物生命中最绚烂的时刻,绚烂之极,随风摇摆飘落。圣湖玛旁雍措,就像一块翡翠色的蓝宝石镶嵌在喜玛拉雅山的环抱里。那是一种纯洁得让人窒息的蓝,一种圣洁得让人流泪的蓝,站在湖边随着清风拂面而来,浩瀚无际的湖面泛起涟漪,整个身心仿佛都融入雪山湖水中间,整个心灵任其荡涤,感受自然的魅力。圣湖的四周,是大片的草场,在晚霞的映衬下,颜色已经一片金黄,虽是荒凉,人烟稀少,但植物的生命力仍然十分顽强,荒草随风摇曳起伏,像是和即将淹没在夜空中的白云挥手告别。

傍晚时分,湖水没有了清晨时的萌动,夕阳下,在云的最高处留下片片朱虹,湖水也安静了下来。黛色的天空下,如明镜般的湖水静谧而温婉,水之旁是五彩斑斓的草原,羊群、牧人,身着藏装,腰围邦典,犹如雨后的彩虹,清新而靓丽,端庄而典雅,恬静的旷野里散发一种芬芳的氣息,远处的山峦,也被涂成金黄或紫红,尽情地展示着自然的力量和原始的空旷。阿里的秋不仅仅只是意味着单纯的金色,更像是山间雨后一道绚丽的彩虹,清新而秀丽,遥远而神秘。

让人有一种“雪峰与晚霞争辉,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感。

草木一秋,年复一年。生长时,带着死去的准备站上枝头,死去时,带着生的盼望又随风飞舞。在我看来,阿里的秋萧瑟的背后,反而带着极强的生命力,这满目的金黄是植物中最绚烂的时刻,绚烂至极,而又短暂至极。

或许,就是在明天早上,一场大雪突如其来,毫无防备,点点雪花连成线,穿成环,在空中打着转儿,环再打开,直直落下,像洁白的哈达从天而降,把藏西高原的秋韵轻轻地掩盖起来,期待来年的再次重逢。

阿里赏雪

秋去冬来,冬日的阿里,蓝天、白云、阳光一样不少,甚至是绰绰有余,有时会让人有种错觉,不觉得已是到了高原的寒冬时节。唯有乌云密布,雪花纷飞的时候,阿里才以她的凛冽展现出冬日特有的美。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如格桑花般的小冰晶,星星点点,点点星星,一朵,两朵,三朵……越聚越多,数不过来了,点点的花朵连成了线,穿成了洁白的花环,在空中打着转,花环打开,直直地落下来,像一条条洁白的哈达,从天而降。落在远处的燕尾山上,飞上了寺庙的金顶,洒在了阿佳的头饰上,爬满了根拉的胡须,飘到了转动的经筒上,铺向了磕头人的额前,这座藏西小城被无数条洁白的哈达铺满了。传经的人群踏雪而行,口诵经文,千百年来的传统,未因风雪而改变。磕头的人爬冰卧雪,等身下拜,将自己的身影,更深地刻在大地上。此时此刻,是雪让这座边境小城更加殊胜,是这小城让雪更加洁白。

雪花不露声色地飘落,从深夜一直到天明。清晨,窗外微明的时候,你会发现,阿里高原的一切,一改往日的容颜,空气中弥漫的是久违的湿冷甘甜,天空不再蔚蓝,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像拉起了一块灰色的幕布,雪花还在阵阵落下,城市的色调一下子暗了下来,丰富的灰颜色瞬间稳妥地布满视线,眼前的景物带着极强的出离感,你自己又实实在在的身在其中。

远山已被白雪层层覆盖,云雾流动在山间,仅有的一线阳光刚刚穿透云层,在洁白的雪山上留下一道光斑,瞬间就被翻滚的云海吞没,山的体量因云雾和光影的变化,霎时好像变大了许多,显得气象万千。狮泉河的上空罩着一层薄薄的轻雾,大自然用它的方式,把人类建立的一切辉煌,一切骄傲统统遮盖了起来,让整个世界回归本真的样子,幻化得朴实无华。

一只只麻雀在河边的雪地上留下竹叶般的脚印,又忽地飞上挂满积雪的枝头,枝头的雪零星飘散,鸟儿调整了一下姿态,追赶着飘散的雪花迎风而去。大一些的候鸟或展翅于雪中,或是相伴在尚未封冻的河面上游弋。成群的鸽子拨开积雪,在草地上觅食。动物们在清冷的冬季享受着雨雪带来的一切美好。

古格王朝遗址早已淹没在雪雾中,这白雪覆盖下的古老建筑,正经受着风雪的洗礼,待到冰雪消融,留在上面的印迹,是自然绘制在古老建筑里的壁画,讲述着经年累月的风雪故事。

雪依然在下,覆盖了街道建筑,覆盖了玛尼石堆,覆盖了寺庙的金顶白塔,玛尼堆上佛塔状的擦擦也顶上了雪白的一朵祥云,摩崖石刻的佛像下积雪越来越多,佛、菩萨仿佛是驾云而来,千百年来凝望着世事的变迁。传经、磕头的人们依然如梭,迎风跪拜、踏雪前进,风雪打湿衣襟,冰凌挂在眉梢,传经筒上也积下了片片雪花,人们脸上的喜乐之感丝毫未减,他们坚守祖辈们的习惯,风雨无阻,围着这古老的宫殿寺庙,将心中单纯美好的盼望在风雪中用脚步颂扬。

冬天来阿里的游客非常少,街上只有当地的藏族老人在转悠,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时间在这个时候变得极易可见,表盘是正在下落的太阳,指针是人的影子,所有人都被笼罩在祥和和宁静的空气中,人和人之间的界限短暂地消失了。他们不会看我,我也没有过度的好奇心,在光线彻底收拢到地平线的几秒内,没有“我们”,也没有“他们”,人们都像一簇保持燃烧的火苗,面对同样的黑暗。

阿里的雪纷纷扰扰,从古老的象雄文明一路飘来,飘洒了几千年,安静地堆积,下得那么认真下得那么深沉,似乎在重复着年复一年未曾改变的认真,想要把来年的幸福都埋在了雪中,在把那些幸福挖出来之前,它们会保存得很好很好。虔诚的信徒们手中的香燃得明明暗暗,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看着他们跪在雪山面前,悄悄地说了很多心愿,捧着酥油茶坐在路边,慵懒的街道走过多少遍。

雪总是稍纵即逝,种种曼妙的景象,在雪极大时,气氛被营造到高潮。随后,即是雪渐小,渐小,随即停止,再然后就是慢慢消融的过程,过不了多久,太阳出来了,一切回归日常的状态与容貌。这短暂的美,甚至是瞬间的美,若是能欣赏感悟,除了必要的机缘,则是要有发现的眼睛和体察的心。

当对自然万物、老旧事物、传统习惯的遵从与敬畏,成为了一种生活方式或审美取向时,我们就能深刻地看到,自然、历史在这些事物上留下了应有的痕迹,前人在这些事物上倾注了毕生的智慧,在这些表面也许粗糙、损毁,不完美,或者没有所谓的科学依据的事物的内里,实则有一种无比自然和谐的完美。

倾听狮泉河

狮泉河,青藏高原极普通的一条河,始于藏西的冈仁波齐,流经藏北高寒地区,穿过印度平原,最后汇入印度洋。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叫狮泉河,可能是狮子像泉水一样地跑过来,或者是河水像狮子一样地跑过来吧!

狮泉河的河床并不宽,略露闲散地躺在布满红柳的砂砾滩上,河水也不是很急,泛着细碎的粼花,晚霞涂抹在河面上,一片碧里透红,金斑闪烁,伴随着红嘴鸥的鸣叫,缓缓向西北方向流去。

想不到狮泉河是这样的平静而安宁,俨然没有像它的名字一样,我知道这肯定是我的一时之见,或是第一印象。桥上风呼呼地横吹,无尘无形,撩扬头发,飘起衣角。风不许你瞪大了眼睛带着惊惧地下望,也不容你张大嘴巴胡言乱语,风激荡着你深邃的想象,却封住你浅薄的嘴唇,让你在这雪域春天里流荡的空气中,怀着一胸灼热去细细地、慢慢地望着河水如指纹一样静悄悄地聚拢着伸向远方。那是人的细腻的肤表,没有古老的褶皱,又似孩童的肚皮,光滑可人。从桥上来到岸边,御风而行,接近獅泉河的刹那,明显地感到了那风拂来的温软,依然撩扬头发,飘起衣角,又分明多了几分相知的启迪。黄昏时分,狮泉河的风是柔柔的,在这柔柔风的爱抚下,她宽容地拥抱着细细的沙粒,那可是雪域高原的无数的婴儿,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寄养在她的怀里,他们睡着、爬着、走着、跑着,巨大的家族和睦地在一起,不易觉察的波纹中荡漾着默默的天伦之乐。

狮泉河的两岸是不太宽的小路。走上去,并不疏松,也留不下足音,更难留下脚印。有些地方,通过台阶可以下到河床,在靠近河水的地方,平整而坚定地显出昔日河水漫熨沙石的痕迹。河水流过,那些沙石会被冲刷得如同从未有过,它倒给我们提供了“逝者如斯”的明证,河流长生人易老,短短的生命在这条长长的河流身边诞生了多少不可名状的失落与忧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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