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何 频

沿阶草花和书带草

文_何 频

夏天的花草花样百出，但普通的绿植与我们较亲近，并且花期又长的，那就要说到斯文而美丽的沿阶草了。百合科的沿阶草，本名麦冬草，麦冬是一味常用的中药，而古人又美其名曰书带草，于是，这种貌不惊人的四季绿草，本身姿态很低的，虽然是园林造景的配角，却容易引起文人的青睐。李白和苏东坡等，曾诗吟书带草，当代的古建园林艺术家兼学者陈从周先生，和书画作家、藏书家姜德明先生等人，他们的小品文集，也都曾借用书带草起名。

但沿阶草和书带草也不单调，它不止一种。本色的山麦冬或土麦冬，便可以直接用来作沿阶草。仿佛写文章一样，平铺直叙的，城市绿廊和绿道的最下层多由它来组成。6月初，天热刚入夏的时候，它开始零星地抽茎开花，一点点嫩白的小花如菌子，逐渐才伸长变紫色。三伏天，7～8月间大面积开花，绿地如笼紫烟，遇到下雨天，看绿树婆娑之下，墨绿的沿阶草纷纷扬扬开花，诗意很浓，引人入胜。那效果，那种大排场的现代色彩与格调，已经远不是古人在自家庭院和读书楼下，看书带草、沿阶草开花的意蕴了。最难忘的是我在伏牛山豫西大峡谷的深处，见到山里人家，女主人早起到房前屋后转一圈归来，特地采一束素雅的麦冬草花作瓶插。

这些年，变种的植物多了，另一种金边沿阶草，比常见的土麦冬和阔叶山麦冬肥壮，热天开花很整齐，紫色花穗毛茸茸的，差不多将近半尺长。和本色的山麦冬相比较，前者是秀雅的黄种人，中国式少女，金边沿阶草则是人高马大的欧美人种，完全脱离了沿阶草和书带草斯斯文文的中式趣味。看花论花是不应该有歧视的，但我打心眼里觉得，这一种带金边的沿阶草，是沿阶草家族里的怪胎。

之前在江南的园林里，听主人现身说法，实景讲解书带草和沿阶草的区别，因为秋深落花了，标志不明显，误以为人家故弄玄虚。但今年6月下旬，我在郑州的东风渠边，同时看到有两种沿阶草开花。沿阶草又名绣墩草的那种，属于细叶麦冬，一窝一簇更秀绿，它开花不同于狗尾草一样的普通沿阶草朝天开花，而是花莛朝下弯，一粒粒钟形的小花瓣很清晰，紫颜色带一点蓝，更显妩媚。百合科麦冬属的沿阶草，名字真不少，有土麦冬、山麦冬、阔叶土麦冬，又叫麦冬草、麦门冬、寸冬、韭叶麦冬和杭麦冬、川麦冬，等等。也有人叫它鱼子兰的，和闽粤地界米兰的别名重名。日本人呢，则叫它薮兰或熨斗兰。当下流行草木阅读，今年，四川文艺出版社推出了日本园艺家柳宗民的《杂草记》（上下），专门逐一讲解四季杂草和草花，通俗易懂而不失亲切生动。尤其是特地请了科普作家与插画家一身二任的三品隆司为书插图，一品一画，彩色图画，刻意放大了具体的植物特征，亲密满足了读者的心理需求。这本书原版于2002年，距离现在不远，是很接地气的一本好书。

何频

散文作家。代表作有散文集《文人的闲话》《茶事一年间》等。作品《看草》和《杂花生树：寻访古代的草木圣贤》，分别被评为中国最美的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