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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努阿·阿契贝小说文学思想研究述评

2017-11-26钱珏

文教资料 2017年21期
关键词:后殖民主义种族主义

钱珏

摘 要: 早在后殖民主义理论炙手可热之前,阿契贝已通过小说探讨了后殖民语境中关注的话语权力、种族主义、文化帝国主义、文化定位及文化多元主义等核心话语,给后殖民理论以重大启迪。必须指出的是,阿契贝并非后殖民理论和批评学者,但他关于非洲文化和西方文化的辩证思想常常体现于他的文学作品、批评文章和访谈中。这说明阿契贝并不是站在非洲利益的立场上和西方文学界进行斗争,而是从人类的共同利益出发谈论非洲和西方的关系,以推进整个世界文化的和谐发展。

关键词: 后殖民主义 话语批评 种族主义 文化多元主义

一、引言

钦努阿·阿契贝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非洲小说家、诗人和文学评论家,也是尼日利亚乃至整个非洲最著名的作家之一,被誉为“非洲文学之父”。阿契贝一直致力于打破西方世界对非洲大陆及非洲文化的成见。作为英国皇家文学学会会员、美国现代文学学会会员和美国艺术和文学院荣誉会员,他曾获得尼日利亚杰出贡献奖、尼日利亚创作奖、莲花奖、第一届英联邦诗歌奖、第二届布克国际文学奖、德国书业和平奖。阿契贝一生获得了无数重要的国际文学奖项,遗憾的是,他和诺贝尔文学奖擦肩而过。除此之外,他还被英国、美国等国多所大学授予二十多个荣誉博士学位,入选“全球百名公共知识分子”。

二、作品介绍

阿契贝的文学创作主要分为长篇小说、短篇小说和儿童小说三大部分。他的主要长篇小说有《瓦解》(Things Fall Apart)(1958)、《再也不得安宁》(No Longer at Ease)(1960)、《神箭》(Arrow of God)(1964)、《人民公仆》(A Man of the People)(1966)和《荒原蚁丘》(Anthills of the Savannah)(1988)。其中,前三部作品反映了尼日利亚独立前殖民地时期各个主要阶段的社会生活,被称为“尼日利亚三部曲”,后两部作品聚焦独立后尼日利亚社会的各种矛盾和政治危机,假借其他国家探讨尼日利亚的现实问题。《瓦解》在艺术表现上有十分鲜明的特点。首先,小说结构清晰,层次分明,重点突出,内容翔实。其次,小说将浓烈的情感融于看似平淡的客观描写之中。再次,对典型环境的描写表现了阿契贝对非洲生活的熟悉和其深厚的写作功力。最后,《瓦解》立意反写,是对西方学派非洲经典的颠覆和解构。小说《再也不得安宁》的背景为尼日利亚组建独立政府期间,以非洲内部的发生展现了真实的非洲境况,揭示了年轻一代非洲人在传统与现代的交叉路口上的迷惘和绝望,标志着阿契贝的创作由农村向城市、由近代向现代的转变。相较于阿契贝的其他小说,《神箭》更具现实内涵和深度,是一部“融合了伊博神话、宗教、文化、经济和社会传统等诸多因素的书”①。它与《瓦解》一起“改变了人们对非洲的看法”②。阿契贝运用小说的形式,完整地捕捉了拙劣的殖民主义行径。《人民公仆》反映了阿契贝对当时议会民主制和朝野政治领袖的否定态度,充满了对社会、政治和文化的讽刺。阿契贝在《荒原蚁丘》的创作中采用了后现代手法。首先,他运用多角度的叙事方式。其次,他对时间和地点进行了反复切换,表面上打乱了叙事的流畅,实际展现了小说中国家破败不堪的悲惨状态。

阿契贝创作的短篇小说数量较少,《战争中的姑娘及其他》(Girls at War and Other Stories(1972),共收录了12篇短篇故事,分别是:《疯子》、《选民》、《婚姻是私事》、《阿奎基》、《恰克上学记》、《一只祭祀用的蛋》、《一报还一报》、《亡魂之路》、《本叔叔的抉择》、《庶民的和平生活》、《糖宝宝》及《战地姑娘》。这部短篇小说集内容上分为两大类:社会生活趣闻和政治生活片段。作为一名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阿契贝出版了四部儿童小说,包括《契克过河》(Chike and the River),《豹子是怎样抓到爪子的》(How the Leopard Got His Claws),《鼓》(The Drum,合著)及《笛》(The Flute)。《契克过河》是阿契贝1966年推出的儿童文学作品,开创了尼日利亚儿童文学的先河。小说以尼日利亚儿童为主人公,歌颂了尼日利亚儿童纯真、勤劳、正直和勇敢的精神面貌。

三、文学思想研究

钦努阿·阿契贝小说中蕴含了极其深厚的后殖民主义思想。早在后殖民主义理论大行其道之前,阿契贝已通过小说讨论了后殖民语境中关注的话语权力、种族主义、文化帝国主义、文化定位及文化多元主义等核心话语。阿契贝虽然没有形成完备的后殖民主义理论体系,但他的创作给后殖民理论以深刻启迪。阿契贝在非洲本土接受了完整的教育,并曾长期在当地从事创作、传媒和教学等工作,因而其后殖民文学创作和话语批评更能够从殖民地本体的角度出发,产生有别于西方视角的后殖民话语和思想体系。

阿契贝长期不懈地引领非洲文学的持续发展。从一开始,他对非洲文学的任务把握得非常准确。通过阅读阿契贝发表的演讲《新兴国家作家的职责》一文,我们认识到非洲“作家具有双重使命:对外是民族主义者,竭尽全力展示其人民的文化;对内是导师,不遗余力地帮助人民恢复自尊”③。在利兹大学的英联邦文学大会上,阿契贝发表了题为《作为导师的小说家》的演讲,指出非洲作家和非洲社会共存亡,是为人民讲述自己故事的人。1966年,阿契贝在《黑人作家的负担》一文中指出:对非洲作家来说,最重要的任务是揭露和抨击大陆内部发生的不公正现象④。

阿契贝的主要作品均以非洲的政治生活、遭遇西方文明的非洲人,以及殖民主义对非洲社会的影响作为题材。他在小说中广泛使用非洲谚语、民歌和传说。他所使用的英语混杂了伊博族语言的词汇和句式,鲜明地体现了非洲小说的特色。阿契贝自称祖先崇拜者,这无疑表明自己是一个非洲传统文化的忠实捍卫者。他始终致力于通过非洲英语写作述说非洲人民与传统的故事。通过文字反抗殖民主义,改变民族命運是阿契贝写作生涯的最真实写照。

然而,阿契贝并非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在尼日利亚文学界和批评界开展的关于写作语言的争论中,阿契贝力争非洲作家用英语写作的权利。他对英语创作的态度是开放包容的。他不认同摒弃英语写作的做法。阿契贝指出,从历史上看,英语取代非洲本地语言成为官方语言,并非由于殖民主义者的迫使,而是出于非洲人民自身沟通的需要。在尼日利亚有两百多种方言,英语由于被广泛使用,被当地人接受,成为交流的统一语言。阿契贝始终坚持英语等欧洲语言进入非洲文学的历史必然性和不可或缺性。他认为用非洲本土语言创作的文学和以殖民宗主国语言创作的文学之间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而是互相融合、借鉴的共赢关系。endprint

阿契贝认为非洲文学的语言争论,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对殖民主义和反殖民主义的争论,而应该追溯其产生的历史根源和现代非洲众多民族语言共生共长的现实。这是阿契贝的中性哲学在其文学语言观中的直接体现。1964年,阿契贝发表了题为《英语与非洲作家》的论文,指出非洲国家的历史和现状决定了其不可避免地具有两种文学:借用西方语言的国家文学和利用当地语言的族群文学。阿契贝倡导将英语纳入非洲文学写作,以此提升非洲文学在世界文学舞台上的话语权。换言之,阿契贝认为非洲文学不能一味闭门造车,而应该通过特定的语言主动走向世界,在交流互动中构建自己的民族身份。这正是阿契贝的中性哲学对传统智慧哲学进行的改造和发展⑤。

在揭露殖民主义对非洲传统文化破坏性影响的同时,阿契贝通过创作积极探索非洲民族发展的道路,思考建立一个现代新非洲的可能性。长篇小说《荒原蚁丘》就是这一思想的鲜明体现。《荒原蚁丘》描写三位受过西方教育也热爱传统的知识青年在一个军人独裁的虚拟国家中努力追求属于非洲人自己的现代化道路,最后以悲剧收场的故事。这部小说重点体现了阿契贝的非洲乌托邦思想。他期望建立一个既能接受西方文化又能保留非洲文化的新型国家。也就是说,新非洲主义是这部小说的指导思想。

阿契贝后期的文学创作及文学和文化批评则是对帝国主义殖民话语的直接批判。在这些作品中,一方面,阿契贝明显表现出对西方文化殖民主义的批判,另一方面,由于长期受西方宗教和文化的影响,阿契贝对西方殖民文化的批判是有限的。在谈到自己在大学期间开始《瓦解》的创作时,他强调通过创作小说重新书写自己民族的身份和历史。这说明,阿契贝复杂的文化背景帮助他在批判西方殖民主义的同时,避免了二元对立的文化观⑥。

除了引导人民走出殖民主义者的阴影外,阿契贝还提出了文学来源于人民生活、又服务于人民生活的观点。结合文学为人民所用这个根本任务,阿契贝试图建立相应的批评标准。1962年,阿契贝发表的《天使们害怕下脚的地方》一文,批评了那种认为非洲作家过于关注社会,过少关注个人,因此在“纯粹”美学的追求方面有严重不足的说法,告诫不了解非洲的人不要以非洲文学的立法者自居⑦。此后,阿契贝的《殖民主义者的批评》对西方以普世性口号打压非洲文学的行径做了全面的批判。他说:“在非洲,写任何东西都不可能不承担社会道义责任,不可能不传递信息,不可能不表示抗议。”⑧在尼日利亚独立三十年后,阿契贝依然坚持:“我们的创作必须是政治性的,必须承载基本的社会问题。非洲没有非政治的文学。”⑨他所说的政治,在早期作品中主要针对殖民主义者;晚期主要针对族群主义和贪污腐败。

早在后殖民主义批评理论兴起之前,阿契贝就开创性地批判了被认为是西方经典的约瑟夫·康拉德的作品。阿契贝在论文中引用了大量康拉德小说中贬低、丑化非洲人民的段落。阿契贝指出小说中康拉德对白人妇女和非洲妇女态度迥异。康拉德把白人妇女描写成有教养、有内涵的人,而把非洲妇女描写成只会发出粗鲁、模糊不清声音的悍妇。基于康拉德的这些充满歧视性的描写,阿契贝毫不留情地指责康拉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者”。在《黑暗的心》中,作为叙事者的马洛,他叙述的故事是反殖民的,却不可避免地使用“野人、怪物、冷漠、愚蠢”这些带有种族歧视色彩的词语。虽然阿契贝承认马洛的看法不一定完全等同于康德拉的看法,但他仍然指出使用这种叙述口吻本身就是对其观点的赞同。换言之,阿契贝认为马洛的观点实际上代表了康拉德的观点。从阿契贝的《非洲印象:康拉德<黑暗的心>中的种族偏见》一文中我们不难发现阿契贝殖民批评的敏锐洞察力。在文中,阿契贝揭示了这部西方的反殖民小说不仅没有洗刷西方殖民的恶行,反而体现了西方根深蒂固的殖民主义思想。实际上,阿契贝真正担心的是《黑暗的心》这样一部带有明显种族主义偏见的小说,不仅获得了西方文学界的肯定,还在社会上广为流传,继续给世人灌输对非洲的不公正认识,更可怕的是这种对非洲的扭曲甚至会通过那些在西方学习的非洲青年,再反过来影响到非洲本身对自己的认识判断。扭转这种不公正的认识,正是阿契贝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初衷⑩。

四、结语

作为一位引领非洲文学的杰出作家,阿契贝的重要使命是帮助非洲社会和人民获得民族自信,摆脱长期被西方社会诋毁的困境和民族自卑心理。他用自己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还原了被扭曲的非洲和非洲人,客观展现了非洲的真实历史和现实,重现了非洲的尊严。同时,阿契贝认为作家应该超越种族的局限,具备包容的、世界性的眼光和胸怀。在对殖民历史的追溯中,他既揭露了殖民主义在非洲制造的罪行,又反思和批判了民族主义的自我陶醉和盲目排外。这种辩证的态度表明阿契贝并不是站在非洲利益的立场上和西方文学界进行斗争,而是从人类的共同利益出发谈论非洲和西方、全世界的关系,以推进整个世界文化的和谐发展。值得一提的是,阿契贝独特的创作和理论思考获得了国际社会和批评界广泛的认同。毫无疑问,阿契贝的文学批评及其著述在殖民批评史上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和历史意义。

注释:

①Ezenwa-Ohaeto, Chinua Achebe: A Biography. Oxford: James[M]. Currey; Bloomington & Indianapolis: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7:99.

②Bernth Lindfors, Early Achebe, Trenton, NJ& Asmara[M]. Eritrea: African World Press,2009:2.

③颜治强.东方英语小说引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49.

④Kolewole Ogungbesan,Politics and the African Writer, in Critical Perspectives on Chinua Achebe eds. By C. L.[M]. Innes and Bernth Lindfors, London, Ibadan, Nairobi: Heinemann,1979:39.

⑤段静.从智慧哲学到中性哲学——阿契贝反殖民书写背后的文艺思想[J]. 外国文学动态研究,2015(2):17.

⑥姚峰.阿契贝的后殖民思想与非洲新闻学身份的重構[J]. 外国文学研究,2011(3):120.

⑦Chinua Achebe,Morning Yet on Creation Day[M]. New York: Anchor Press,1975:47.

⑧⑨Bernth Lindfors, Conversation with Chinua Achebe[M]. Jackson: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1997:29,161.

⑩于彬,孟昭毅.阿契贝及其殖民批评[J]. 黑龙江社会科学,2012(2):124.

此文为2017年度浙江省外文学会一般科研项目ZWYB 2017004结题成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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