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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瓶梅》看春梅的不甘人下

2017-11-24

小品文选刊 2017年18期
关键词:春梅李铭王八

盛 佳

(青岛大学 山东 青岛 266000)

从《金瓶梅》看春梅的不甘人下

盛 佳

(青岛大学 山东 青岛 266000)

春梅最先是月娘房里的一个丫头,做些粗活,并不怎么娇贵,虽然未得宠,仍然比别的奴婢体面、地位高。到后来被派到潘金莲房内服侍,因为“性聪慧,喜谑浪,善应对,生的有几分颜色” 而被西门庆看上,金莲为笼络西门庆,创造机会让西门庆“收用了这妮子”。自此,她得了潘金莲的抬举,“只叫他在房中,铺床叠被,递茶水、衣服、首饰”,做些轻活细活,立即成了一个身份特殊的丫头,同时还博得了西门庆的宠爱。于是春梅恃宠而骄,渐渐展露出复杂而特殊的性格。她以咄咄逼人的气势行事,让奴婢小厮们,甚至西门庆家地位不高的妾都为之侧目。后来西门庆身亡,潘金莲和春梅主仆二人与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偷情通奸,被吴月娘发现后,叫媒婆将她打发出西门家发卖了。临走,春梅“不垂别泪”,反安慰金莲,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后来被周守备看中,立做二房,春梅开启了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时来运转,从此发迹。很快她为守备生下儿子,之后地位扶摇直上,便册正为夫人,还受到了诰命夫人的诰封,威福日增,地位一时显赫起来。她经历过人世沧桑,包场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但终究还是被社会扭曲成了畸形人物,后来守备战死,春梅耐不住孤枕的寂寞,最终极度纵欲而亡。

在我国封建社会中,奴婢几乎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主子的意志,不得忤逆和反抗,否则就会遭到主子严苛的惩罚,随意打骂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比如《金瓶梅》中无一日不挨打受骂的秋菊,被迫害自杀的宋惠莲等。在这些奴婢家仆中,春梅可以说是个例外,她虽身为下贱,却可以不守本分,不受欺辱,她没有一般奴婢的自轻自贱,也不用像他们一样极力巴结主子,有时她甚至连吴月娘、孟玉楼、李瓶儿都不放在眼里;她还心比天高,不甘为人下之奴,有着爬上主子位置的强大野心。

春梅不甘为人下的野心和志向在第二十九回“吴神仙贵贱相人”中有着生动的描绘。吴神仙在给西门庆的六个妻妾和西门大姐相完面后,又相了春梅的面,说她“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骼清奇。发细眉浓,禀性要强;神急眼圆,为人急燥。山根不断,必得贵夫而生子;两额朝拱,主早年必戴珠冠。行步若飞仙,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得禄,三九定然封赠。” 六个妻妾的命运竟没有一个记得上身为丫鬟的春梅。对此,吴月娘和西门庆甚是不信,不信这个仅值十六两银子的丫头能有做夫人的好运。的确,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婚姻上更是讲究门当户对,一个出身低贱的丫鬟又怎么可能“得贵夫”、“戴珠冠”、“受封赠”。春梅对月娘的鄙视非常不满,她忿忿不平地对西门庆说:“常言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从来旋的不圆砍的圆,各人裙带上衣食,怎么料得定?莫不长远只在你家做奴才罢!” 言为心声,这句争辩真实得反映出春梅对自己受压迫其实的奴婢地位的不满,她有着改变自己地位的强烈欲求和为自己争取平等的初期意识。春梅的不平之气不能完全说是反对封建阶级的压迫,更多的是一种内在的不甘人下的自发情感的流露,是针对月娘对自己的歧视而发的。

春梅不甘人下的欲求虽然蕴含着对主尊奴卑礼数的冲击,但不幸的是,在那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社会里,她也会歧视那些地位比她更低的奴隶,以此来抬高自己的地位。比如对待同房里的丫头秋菊,第二十九回写金莲责怪秋菊拿了凉酒来,叫春梅每边脸上打她十个嘴巴,春梅却说:“皮脸,没的打污浊了我手,娘,只教她顶着块大石头跪着!” 于是不由分说,把秋菊拉到院子里,在烈日下顶着块大石头跪着。金莲与“女婿”陈敬济的奸情由于秋菊的告密,月娘有了戒心,春梅知道后,归房一五一十对金莲说:“娘不打与这奴才几下,教他骗口张舌,葬送主子。” 金莲听了大怒,拿棍子向他脊背上尽力狠抽了三十下,打得秋菊杀猪似地叫,身上都破了。春梅还觉得不够,走将来说:“娘没的打他这几下儿,只好与他挝痒痒儿罢了。旋剥了,叫将小厮来,拿大板子尽力砍与他二三十板,看他怕不怕?” 她左一个“奴才”,右一个“奴才”,总是摆着主子的架势虐待她,动不动就是殴打、辱骂、吐唾沫等,甚至比真正主子的手段还残忍。这是因为春梅想通过贬斥、鄙视、打击与自己同等地位的其他人,来借以夸大自己拥有的优势,掩饰其在潜意识中对自己奴婢地位的自轻自贱心理。

孙雪娥在主子中的地位是颇为尴尬的,因为不得宠,待人接物上表现得畏畏缩缩,同时人格上还有缺陷,导致了她在西门府中地位的低下。而春梅名为奴婢,实为西门庆宠爱的,暂时没有名分的妾妇,其地位的特殊是有目共睹的事实。高傲的春梅自然不会将低贱的孙雪娥看在眼里,导致二人之间的积怨逐日加深,在春梅的挑唆下,西门庆毒打了孙雪娥。后来,春梅传奇性得成为守备夫人,将当官发卖的孙雪娥买来进行惩罚,终于痛痛快快地逞了一回做主子的威风。当时孙雪娥因与来旺儿携财私奔被捉,“当官辨卖”。春梅痛恨孙雪娥,把她买来打入厨下,折磨虐待。后情人陈敬济进府,为了剜掉孙雪娥这个“眼前疮”, 硬找岔子,要剥光她衣裳,打三十大棍。人家横劝竖劝,免褪她的小衣,可是春梅寻死觅活,大耍无赖, 坚持把孙雪娥脱光了打得皮开肉绽,再卖给娼门。春梅心性之毒辣,怵目惊心!

春梅一方面得到一家之主西门庆的宠爱,另一方面又是横行霸道的潘金莲的亲党,于是就傲气十足,自命不凡,非一般奴婢仆妇所比了,第二十二回骂李铭的一出就表演得十分精彩。本来,乐工李铭是妓院出身的二房太太李娇儿的弟弟,西门庆请他来教春梅、迎春、玉箫、兰香四个丫鬟学琵琶、筝、弦子、月琴。这种环境里的青年男女在一起时打情骂俏也是常事。一天,迎春等三个丫鬟与李铭一起厮混、玩笑。后来,她们出去闹了,剩下春梅一个,李铭教她演奏琵琶。李铭有些酒意,春梅袖口子宽,把手兜住了,李铭就把她的手拿起,略按重了些,也许李铭是伺机调戏,也许是酒后手头的轻重控制不好,这春梅就怪叫起来,千王八、万王八地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好贼王八!你怎的捻我的手调戏我?贼少死的王八!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哩!一日好酒好肉,越发养活的你这王八灵圣儿出来了!平白捻我手的来了!贼王八!你错下这个锹撅了!你问声儿去,我手里你来弄鬼?爹来家等我说了,把你这贼王八一条棍撵的离门离户!没你这王八,学不成唱了?愁本司三院寻不出王八来!撅臭了你这王八了!” 直吓得李铭拿着衣服仓皇逃跑。

春梅对李铭的泼辣叫骂,不仅一路对李铭大喊大嚷,她还气狠狠地骂给潘金莲、孟玉楼、李瓶儿、宋惠莲等人听,又指责“也有玉箫他们,你推我,我打你,顽成一块,对着王八,呲牙露嘴,狂的有些褶儿” ,闹得个天翻地覆。其中玉箫是月娘的丫鬟,兰香是玉楼的丫鬟, 迎春是瓶儿的丫鬟,这一下,不仅仅骂走了一个李铭,还借此打击了迎春、玉箫、兰香,大大抬高了她的身价,同时也让玉楼和瓶儿都觉得没有面子。正如作者所说:“不意李铭遭谴斥,春梅身价竞天高。”

第七十五回“毁骂申二姐”是她对月娘轻蔑她的发泄,也是她泼悍狠毒的表现。申二姐是个盲艺人,是月娘招来的客人,在月娘房里唱曲。一日,月娘等都不在家,春梅被奶子如意儿、丫鬟迎春等请去喝酒,春梅在酒兴酣畅之际,以主子的姿态指派小厮:“替我后边叫将申二姐来,你就说我要她唱个曲儿与姥姥听。” 出乎意料,申二姐自恃是月娘的客人,不肯来,还说:“你春梅姑娘她稀罕,怎的也来叫我?” 这重重地戳到了春梅的痛处——奴婢的自卑自贱。春梅认为脸面丢尽,暴跳如雷,“狂”劲发作,走到上房里,指着申二姐一顿大骂,绝对不亚于泼妇骂街,什么粗话脏话都骂出来了,骂了半日还不解恨,不等月娘回来,立即撵走了申二姐,还气狠狠地向众人说:“方才把贼瞎淫妇两个耳刮子才好。她还不知我是谁呢!叫她张儿致儿,拿班做势儿的。” 春梅的强悍傲气可见一斑。

春梅的这两次大骂追根究底是为实现自我价值而战。骂李铭,不顾及二夫人李娇儿生气;骂申二姐,不怕家主婆吴月娘责罚,使得春梅矜持自傲的形象跃然纸上。“傲”的种类有很多。以权傲,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以势傲,狐假虎威,装腔作势;以财傲,利欲熏心,铜臭满身;以才傲,浅薄无知,虚妄炫耀;以色傲,无知无识,短暂易逝。而春梅作为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卑贱之人”,无财、无权、无势,仅有“才”、“色”随身,但其“傲”也并非由此而来。春梅的“傲”起于她对自己地位和社会的不屈从,不仅是向命运的抗争,社会的反抗,更是对个体人格尊严的维护。

盛佳(1993-),女,汉族,山东青岛,青岛大学研究生,中国古代文学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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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7)09-00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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