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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灏明:重生之路余焰未尽

2017-11-23谢梦瑶

家人 2017年11期
关键词:偶像

谢梦瑶

关于俞灏明的故事,

需要再重述一遍吗?也许需要。

一个偶像遭遇突来的不幸,挣扎,煎熬,

然后去另一个地方找到了新生。

他回来了,重燃热望,却被现实慢慢消耗,

于是他决定放低期待,与偶像的人设告别。

在热播剧《那年花开月正圆》中饰演城府极深的反派杜明礼,俞灏明以演员的身份重回大众视野,这一回终于激起了浪花。演得太好,有观众甚至把对杜明礼的憎恨投射在他身上:“那么丑那么坏”“俞灏明适合演鬼片”“看着你就恶心,咋还不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俞灏明成功了。

选择做演员,已是向接纳自我迈出的一大步,让自己脸上的伤痕再接受千万观众的指点和审视,他的眼神专注,没有丝毫的闪躲。面对无端泼来的脏水,他直面回应,“我接受所有的声音,但看不惯丑陋的心。”有人拿他和同时期出道的明星比较,说他“再也站不起来了”,他不卑不亢地说:“我告诉你,我现在昂首挺胸站着呢。”

不靠脸吃饭,一开始是无奈之举,现在是他骄傲的本钱。

那件事

那不是一张完美的脸,尽管有粉底遮掩,你仍能看到其中的瑕疵。但面对手机直播镜头,那张脸荡漾着微笑。是的,容颜纵然有变,友善、得体、温文尔雅,这些特质从未离开过俞灏明。

2016年11月19日,俞灏明的日程被采访排满了。第二天就是他出道9周年的歌友会,那将是个大日子,是他自那件事以后,作为歌手出道的首次歌友会。

一般而言,生活中没有人会主动触碰那件事,即便在那个名为“13群”的微信群组里。因快乐男生比赛而结缘的13个人无所不聊,但关于那件事,从没人提起过。

采访是个例外。话题兜兜转转,总会绕到那件事上。

第三波的采访中,一位女记者用一种深沉的声音提问。“从你的微博来看,你好像不是很注重外表的人。”女记者抛出“鱼饵”,俞灏明却没咬下去,“没有,我也很注重外表。”这个回答打乱了女记者的节奏,她略显慌乱地接话:“我说的是很自然地出镜,不会做太多的修饰什么的。”“我觉得更加懂得的一个道理是,你的魅力,不在于靠你的衣服、你的發型,或者是你的妆,而是它真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东西。”俞灏明说。

采访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礼貌,没有任何不悦。曾有一个阶段,所有的采访都会反复追问那件事的过程与感受,他一遍遍地回答,终于厌倦了。但每次采访,问题仍会以旁敲侧击的方式接近。只要问,他还是会答,拒绝是他不擅长的事情。

只是,他觉得生活该前行了。

10年前

一炮成名的那场比赛已结束10年了。

“各位评委好,我叫俞灏明,我走的是偶像派路线。”所有人都笑了。舞台上的这个家伙,还不到20岁,从初中、高中到大学,一直是校园里最受欢迎的男生人选。他对帅有着格外的自信。

那是2007年,选秀比赛造星的黄金年代,湖南台推出了第一届《快乐男生》。天时地利都在,他走到了最后,虽没进入三甲,但并不影响人气蹿升。他的粉丝群体自称“芋头”,管他叫“国民弟弟”。

短短一个夏天,他就从素人成了偶像。他去天娱北京经纪公司报到,刚下飞机,就见到疯狂的粉丝挤爆了接机厅。怎样才是偶像该有的样子,他自己在揣摩。经纪人、助理、周围的人也在教他:“不能跟粉丝有太多交流,签名不签,拍照不拍。”

这样做大有必要,目的是,创造神秘感与距离感。出去看场电影得非常小心,“包得严严实实的,开演黑灯之后才进去,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就马上走。”一开始,他非常不习惯,但慢慢地,他也越来越看重这些,“我是一个明星,被认出来不好。”

那时,他的通告基本没断过。“快男”之间也都较着劲,比各自的发展,比粉丝的数量,甚至“一些很小的方面”,比如某个活动中,“你今天这个灯牌比较少”。

俞灏明冲在了赛道的前面,他很快实现了跨界,被选送去拍湖南台自制剧《一起来看流星雨》。及至2010年,很难说在某个领域俞灏明特别突出,但他在多个位置上发挥着作用,是歌手,也是偶像剧演员,还是《天天向上》主持群中的一员。

他邀请中学同学刘全有做他的助理。那段日子真是过得飞快啊,属于俞灏明的时间似乎才刚刚开始。

两个世界

那一天改变了很多事情。

2010年10月22日,《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剧组的爆炸意外,令演员俞灏明、Selina遭到严重烧伤。时间突然变慢了,他后来想,所有的痛苦,都被拉长了,放大了。

想看望他的人很多,亲戚、粉丝、朋友、朋友的朋友,俞灏明谁也不想见。他基本不出门,也没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李圣佳是极少数见到俞灏明的人,两人是发小,家族亦是世交。他记得几次去俞灏明家里,“你问他,可能他会答一句,不会很自由地跟你去交流。”

最初那几个月里,他严重失眠,“撕裂的疼痛,灼烧的疼痛”折磨着他。全身烧伤面积39%。面部额头以下的皮肤都是红的,嘴被烧小了,肩胛骨和手臂外侧伤势尤为严重,他的手甚至拿不起洗浴的花洒。然后,随着伤口愈合,持续经年的瘙痒出现了。有时,他用身体抵住床铺大幅度地磨蹭抵御瘙痒;有时,他拼命地拍打头,让疼痛转移瘙痒。

真正漫长的,是复健的过程。

他穿上弹力衣,进行锻炼,每天做连续两个小时手臂拉伸的动作。如果不这样做,疤痕就会慢慢收缩,皮肉连在一起,四肢会像皱巴巴的鸭掌。睡觉时也要戴头套,以防疤痕生长。每天穿这些特定的衣物就要耗两三个小时。

母亲辞掉工作来照顾他。那段日子有如处在黑暗隧道中,看不到尽头。更糟糕的是,好像看不到成果,皮肤没什么变化。自暴自弃的情绪出现了,俞灏明对他的处境产生厌烦,不愿再复健。“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反正就停留在这儿了。”他对父母说。

反常的是,即便说这样的话,他一次都没哭过。一听他说不复健了,母亲就会哭。“你别哭了,怎么这么容易哭啊。”他劝母亲,还是一滴泪也不落下。

父母看着儿子在绝望的峡谷里日渐枯萎。在2011年10月,那场爆炸事故发生一年之后,一家人共同做了一个决定,送他去美国洛杉矶休养。

俞灏明的朋友李圣佳成为陪同者,他们在日本人聚集区租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他渐渐对这个异域环境有了探索的好奇心。他们租车把附近都逛了逛,还去到更远的一些小城市。李圣佳感到,仅仅几天时间,俞灏明的话就多了起来。他们结交了一些美籍华人,英语普通话混着交流。对方一开始都不知道他是谁,但即便他顺其自然地介绍他的过往(“因为他们会看到我的脸”),话题也并不聚焦在这里。他享受那种平等的感觉。

在洛杉矶期间,他的精神得到了滋养。他每天去游泳,一定要游够1 000米才离开泳池。他开始像小时候那样练字了,照着一本字帖描摹。他不再失眠。他吃了很多汉堡包和薯条,胖了10斤。

后来他觉得每天玩下去有些荒废,就报了社区内对新移民开放的免费英语学校。他甚至浮现了这样的念头:再也不回中国了,再也不回演艺圈了。但那只是一闪念。

这场对抗消极人生的战争,看起来,俞灏明要获胜了。

回到现实

9周年歌友会进行中,台下很多人在哭。这并不是一场大型演唱会,但500人的场地挤满了俞灏明真正的粉丝。

对大多数人而言,初识他时,他是个不及20岁的少年。这期间有10年之遥,有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无法触及,有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劫后余生。很多人都说,不再把他当成偶像,而是青春时期的陪伴。“现在看他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就是不红,我们觉得也无所谓啊。”

不红,这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从美国回来后,俞灏明又用了半年疗养。在2012年下半年,他终于启动工作,接拍电视剧《爱在春天》。剧组为了保护他,为他配备两个保镖、两个助理。然后是年末的正式复出,他戴着黑色手套遮挡伤疤,唱了影射他伤后坎坷心路的新歌《其实我还好》,引爆了大量媒体关注。从前做明星的那种快感,好像又回来了。

“那个时候我感觉到,好像是挺厉害的。”他回忆,“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把我抬高了。”

复出的喧嚣过后,现实法则开始生效。尽管面容和皮肤得到很大程度的修复,但不可否认的是,俞灏明不是当初那个年轻小生了。《爱在春天》的口碑平平,他之后拍了几部片,但不是没有上映,就是回响寥寥。

2015年他在期待中重回《天天向上》,但在主持群中他的重要性大幅下降,就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太能胜任主持人这样的一个工作”,有时候一整集他都没有插上几句话。

如此半年,对方先是短信告诉他,节目因收视下降可能要做人员调整,那时他就意识到自己要被砍掉了。又录了几期,那个清晰又冷酷的信息正式来了,他与《天天向上》的缘分结束了。

他能敏锐察觉到人际交往中的一些细节变化。“私底下的聚会、饭局上啊,你会遇到很多比你牛的人,跟他们聊天相处之后,我切身体会到那种受挫或者是自尊心被伤害的感觉。”还有的人,突然就不回短信了。

对于际遇反差,他有过愤愤不平,也曾在朋友圈隐晦地抒情。但当一个又一个讯号抵达,他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不再是做选择的一方,而是被选择的一方。总得找一个方式来结束追问,他把很多懊恼归结于“复出得有点匆忙了,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样”。

“你特别用心,特别希望得到一个东西的时候,它可能不属于你。但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当你慢慢耐心地去等待,它自然就会来到你的身边。所以我觉得平常心很重要。”在那场歌友会的最后,他环顾全场,对所有人说。

那天他完全没有提过“那件事”,也没有唱《其实我还好》。

告别偶像

歌友会更像是对粉丝与30岁之前的自己的一场交代,其实那前后的半年时光,俞灏明都是泡在《那年花开月正圆》的剧组里,将自己与杜明礼合二为一。

重要的改變在发生。他说,他对主持的兴趣已经不在了,甚至音乐也不是他的最爱了。他的兴趣转移到如何成为一个演员。“如果说要走演员这条路的话,你的姿态、你的心态得重新去调整,不是说你演所有的戏就必须得奔着男一号去演。”

他饰演的杜明礼演技并不惊艳,但人们看到了他为角色所付出的努力。为了剧中一个唱戏的片段,他特意跑去戏曲学院学了一个多月的戏剧;第一次见喜欢的姑娘,为了制造紧张的心情,在手上设计了稍稍用力的小动作。他的用心为这个角色增添了值得玩味的细节。

戏外的俞灏明变得愈发谦卑,心变得非常静,没事在房间里看看书。最近刚读完太宰治的《斜阳》,接下来准备试试木心的诗。他还延续着疗伤期间养成的习惯,用毛笔抄写经书。

对于那场爆炸,曾有一个阶段,他试图掩饰他的恐惧。对于能不能再拍爆破戏的假设—实际上他至今没有拍过,他会硬着头皮说,没关系,可以拍。现在他会承认,心理阴影一直都在。他逐渐认识到,不敢正视自己的恐惧,才是更深一层的恐惧。“我觉得坦荡承认(恐惧),对于我来说是更舒服的一种方式。因为我不用再承担那样的一个压力了。”

粉丝往往视偶像如英雄般的存在。一个偶像,怎么能承认自己的怯懦呢?当俞灏明决定了做自己,他可以。

(为保护采访对象隐私,刘全有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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