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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泪

2017-11-14

娘子关 2017年1期
关键词:母亲

●王 今

一滴泪

●王 今

或许,在世人眼里,父亲平凡得如同一棵小草,一片树叶,一粒石子,但在我心里,他却是雄伟的高山,宽阔的大海,温暖的阳光。我的生命,因了他的滋养、托举、指引,才更加旺盛、坚强、平安。

那应该是一个夏夜。对,一定是夏夜,因为第二天,我吃上了甜甜爽爽的西瓜。我当时确乎是醒了,虽然我躺在土炕上一动不动,眼睛也紧紧闭着。为了保持熟睡的样子,我仰面躺着,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两只小手成拳头状,放在身体两侧。毕竟是假寐,感觉腿脚困困的,心里企盼着时间快点走。

父母亲出出进进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在忙什么。过了一阵,父亲嘱咐母亲煮两碗挂面,多放几个荷包蛋,说是和他一起回来的师傅还没吃饭。母亲便去做饭了。之后,父亲和一个陌生人走进来。他们低声交谈着,香甜地吃着挂面。我实在坚持不住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继续佯装熟睡,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又过了一阵,父亲和陌生人起身告辞,母亲送他们出门。

这,是我对父亲最早的记忆。

我的父亲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炊事员,我却很为父亲自豪。那个年代,在农村,有一个当工人的父亲是件稀罕事。不用说小孩,就连大人都难得进一次县城,更不必说见到城市了。而父亲,却在一座名副其实的城市(我一直认为,县城不能算真正的城市。)里有一份固定工作,是正式的公家人。我,小小年纪,也不止一次到城市居住,甚至过年。不仅如此,父亲总能把城市的气息带回村里。于是,在其他农人的北瓜刚刚破土而出的时候,我的碗里已经有绿茵茵香喷喷的北瓜丝了;在裙子还只是书本上的词汇、女孩子头脑里的想象时,我已经身着花裙子“招摇过市”了;当同学们的铁皮文具盒掉到地上令人“惊心动魄”、“粉身碎骨”的石笔四处飞溅时,我书桌上的塑料文具盒却趾高气扬地躺在那里,并由一条拉链和柔软的身体呵护着那些娇弱的石笔。当小伙伴们、邻人们每每投来羡慕的目光,言谈间流露着好奇和兴奋时,我就觉得父亲真了不起。

更让我觉得父亲了不起的是,他的人缘极其的好。

那一年,我只有五岁,一场疾病险些夺去了母亲的生命。是父亲的一位朋友用车把母亲接到阳泉,联系了当时市一院的妇产科主任,后来一直被誉为妇科权威的汤洵大夫。母亲做了一个大手术,术后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可想而知,这需要多大的一笔“巨”款啊!收入微薄的父亲为此愁眉不展。又是父亲的朋友,拍着胸脯说,钱不是问题,先救人。于是,母亲绝处逢生,我们家也雨过天晴。

哥哥结婚,恰逢年根岁末,家家户户忙里忙外。天公又不作美,一场大雪铺天盖地。我那未来的嫂子远在几十公里之外,亲戚朋友需要接送,新娘子需要迎娶。还是父亲的朋友,自告奋勇,连人带车在我家住了整整三天,把所有的迎来送往都担了下来。婚事热热闹闹、安安全全、顺顺当当办完后,父亲的朋友才告辞。

父亲亲戚不多,母亲却七姑八姨一大堆。在农村,逢年过节,走亲戚是件隆重的事。母亲十分热衷于此,父亲也从不怠慢。夫妻二人走村串户,乐此不疲。母亲的亲戚们也不把父亲当外人,偶尔父亲一次缺席,他们就会问长问短,甚是惦念。而且,母亲的亲戚们每每遇到三灾五难,也总要求助父亲。父亲更是热情相助,尽心竭力。慢慢地,父亲竟然成了母亲那些穷亲戚的一种依赖,一座靠山。

因此,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父亲是智慧、能耐、可靠的。有他在,我就踏实,心安。

我十岁那年,我们举家迁到父亲工作的城市。在小伙伴们依依不舍的眼神里,我坐着汽车离开了那个小山村。可是,虽然在那里仅仅生活了十年,它却永远长在了我心里。时至今日,我仍旧对它魂牵梦萦。

记忆中,我这个农村娃并未被城市的车水马龙震住。从我家到学校,要穿过繁华的闹市,还要通过一条铁道。每天清晨,我挎着书包,迎着朝阳去上学。傍晚,和同学一路欢歌笑语往家走。那时似乎并不流行家长接送孩子,我们也很自立。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每天上学路上,父亲一直在悄悄陪伴着我。他在我身后不远处跟着,我从未察觉。直到成年以后,一次偶然,父亲才说出这些。我听了心里十分惊诧。我从未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我眼里的父亲,总是粗枝大叶的,怎会如此无微不至?原来,我曾经如此幸福地、被人默默关注着。

与母亲相比,我有一点点害怕父亲。事实上,在父亲那里,我的任性更容易满足。玩具是孩提时代我的最爱,但家境拮据,我的心愿总是难以实现。然而,每次经过商场的玩具柜,我总眼馋那些或可爱或逼真或奇特或新颖的玩具。惟妙惟肖的布娃娃、形态各异的小汽车、种类齐全的厨具家具,只要拥有它们,我就能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能够把玩平时碰都不敢碰的那些物件于股掌之间,那是怎样的快乐和奇妙啊!有一回,我被一个憨态可掬的玩具熊迷住了。小熊雪白的身子,穿着海蓝色球衣,脖子处系着红色蝴蝶结,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如果晚上能搂着它入睡,我就不怕鬼了。那时,我不知道有大灰狼,却知道鬼的阴森恐怖。在村子里,关于鬼的传说无处不在,而且成为大人吓唬小孩的重要道具。我像被钉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很简单,那只小熊,我志在必得。但是,母亲的执着远胜于我。以母亲的思维,那个玩具熊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一无是处,还占地方。最主要的是要花钱。起先,母亲还能耐心地哄我,见我不为所动,就动了干戈。我不管不顾,非买不可。母亲拽着我一只胳膊,想把我拖走,我蹲在地上又哭又闹。售货员在旁边一个劲地劝母亲,“就给孩子买了吧?瞧孩子多可怜!”母亲却坚定不移。最终,我还是不得不失望地离开。父亲却不这样。只要他领我逛商场,我总能如愿以偿。父亲虽然挣钱不多,但总是尽量满足孩子们的要求。在他看来,父亲就应该这样,给家人撑起一片蓝天,让他们在蓝天下兴高采烈,欢欣雀跃。他的博大、宽广、忠厚、坚强,为我们搭建了一个安全,宽松,幸福,快乐的家园。

可是,贫穷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每逢春节,我们都焕然一新、欢欢喜喜过大年时,父亲却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旧裤,而且会不屑一顾地说,穿在身上是让人看的,吃到肚里才是自己落下的。因此,我一向以为,父亲重食轻衣。后来,我们都长大成人,父亲也步入暮年,当我们给他买件新衣服时,他也会站在镜子前左顾右盼,满脸的欢喜。

高二那年,我们搬了一次家。新家离学校很远,当时又没有公交,我只好骑自行车上下学。全市最长的一道坡横亘在上学路上,对我而言,是个困难,更是个挑战。骑车技术拙劣的我,为了躲过车流高峰,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要从家出发,在约七点左右到达那道坡顶。坡很陡,我骑在车上,整个身子前倾,感觉要摇摇欲坠。也可以推着车往下走,可我总觉得路人在注视我,甚至在暗暗嘲笑我。本来嘛,这个点路上的行人车辆零零星星,我自然很显眼。于是,我就硬着头皮往下骑。放学后,我第一个冲出教室,急急地往家赶。可是秋冬季节,太阳总是迟来早走。我也就只好披星戴月赶路了。早晨,父亲总要送我到马路边,看着我骑上车走远。晚上,还在那个路口,我总能远远就看到父亲苍老的身影。那段时光很短暂,可在我心底,却留下了深深的印痕,这是我求学经历中最艰苦的一段。尤其是风雪的夜晚,父亲把我接回家,母亲早已为我包好了猪肉大葱馅饺子,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我内心无限温暖。所有的委屈、心酸、艰难、困苦,都融化在那团氤氲的热气中。

不负众望,我考上了大学。虽不是什么名校,但毕竟迈入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去另一座城市生活,离开家,离开父母,在我,是第一次。那座城市,曾经记录了父母的青春岁月。在那个艰辛的年代,父亲以一个铁路工人的身份,带着妻儿在那座城市里奔波、忙碌。当周围不断传来因丧子而哭天喊地地悲号时,当母亲和哥哥的一日三餐难以保证时,父亲断然卷起行囊踏上了归乡的路。斗转星移。三十年后,父亲重返故地,是送女上学,自然百感交集。许多故人已驾鹤西去,许多故地已面目全非。人类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只有那段凄凉的记忆仍在父亲心里瑟缩着。父亲领我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不住地感叹着物是人非,时世变迁。在父亲去世前的那年秋天,已是八十高龄的父亲,只身一人重游那座城市,重访昔日的街坊邻居。冥冥中父亲似乎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向老友故交作一个永久的告别。

终归,我是要独立面对世界的。父亲回家的那天,我站在窗前,看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喷涌而出。他似乎知道我在哭泣,走了一段,又扭回头来望着我宿舍的窗户。我赶紧躲到窗帘后面,生怕他看到我的泪眼。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依恋父母和家啊!

父母亲是文盲。年少轻狂的我,读了一些书,认得几个字,就自命不凡起来。从小到大,我所有的烦恼、忧愁、困惑、迷茫,以及痛苦和快乐,从未和父母提起。只因,他们是文盲。直到有一天,父亲主动问起我的终身大事。我支支吾吾,以同学关系敷衍。父亲用责备的口吻对我说,这件事情应该让他们知道。我记得,当时父亲勉强笑着,那笑容十分不自然,本想用它来掩饰内心的无奈和凄楚,却适得其反,使他的无奈和凄楚更加暴露无遗。顷刻间,我突然意识到作为父亲、作为家长的权威。父母可以容忍孩子,但却有底线。尽管,我从不向他们倾诉,不让他们知道我的学习压力有多大,内心的困扰有多深,青春时期有多烦。我的内心从不向他们敞开,但这并不意味着,父母就不在乎我对他们的态度。他们知道自己是文盲,他们也知道难以走近我的世界,他们更知道女儿对他们的轻视。可是,他们不只是我的避风港、物资库、出气筒,他们是一个家的全部内涵,他们是慈爱的化身,也是权威的象征。家庭的秩序是社会秩序的缩影。父亲在告诫我,每个人必须心存敬畏之心,方能有一个安全健康的人生。

十几年以后,当父亲第一次踏进乡下公婆的小院,看着那老屋旧瓦,低门楼,矮院墙,父亲半开玩笑地和公婆说,如果当年知道你家是这番光景,我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公婆哈哈大笑。我却明白,父亲这话有几分认真呢。他不愿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苦受累。

从我结婚那天起,父亲就成了“搬运工”,成了母亲实现母爱的“光荣使者”。我那“高高在上”的房子,使年迈的母亲望而却步,可是爱女心切,那时通讯工具远没有今天发达,凡事总得亲力亲为。于是,父亲责无旁贷,成为母亲的“腿”和“脚”。为了一些饺子馅,豆沙包,乡下亲戚送的瓜果蔬菜,城里朋友送的牛奶面包,父亲常常往来于两个家庭之间。手里提着五颜六色的各种袋子、盒子,迈着缓慢的步伐走下四层楼,经过几段坡,再气喘吁吁地爬上六层楼。给我放下东西,喘口气,离开时还会顺手捎上垃圾。每次,父亲总要抱怨几句楼房太高,感叹一番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临走,我说,以后别送了,我回去自己拿吧。然而,下次没等我去拿,父亲又会送来大包小包的一堆。

父亲拿来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有多少价值,却也能解决一些三口之家小日子的小问题。我可以几天不用买干粮,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饺子,可以品尝一番充满乡土味道的小米饭土豆丝……父母的爱,没有声势浩大,也不会波澜壮阔,不过如一股涓涓细流,浸润着平平淡淡的光景。不经意间,甚至会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千遍万遍地说要珍惜,可是只有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的分量。如今,父母西去,再无人给我送这送那。想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说好不哭的,为何又失言?原以为,父亲离世五载,对他的思念或已淡然。可是,可是,一触及往事,我仍然不能自已,以至泣不成声……

父亲对小外孙的疼爱更胜于对我的疼爱。儿子如我童年一般视玩具为最爱。而我,也如我母亲,在这件事上总有点吝啬。但父亲,一如既往的,任由孩子的性子。常常,父亲从幼儿园接他回来的路上,总会买一些这样那样的玩具,孩子就在小朋友中间炫耀。看着孩子兴高采烈的样子,父亲像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脸上会露出一丝得意。一日,父亲带孩子出去玩,回来时孩子抱着个大盒子,还没进门就兴奋地喊着:“妈妈妈妈,看姥爷给我买的积木!”说是积木,实际是塑料材质,而且是些大大小小的长方块,完全没有实物的样子。如果没有图纸,根本就是杂乱无章的一堆。凭着图纸的指引,孩子愣是把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组合成一艘威武的“军舰”,上面还站着放哨的士兵。至今,这艘“军舰”还在我家客厅摆着,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已长成了小伙子。他深深懂得,这艘“军舰”不仅是外公满足他心愿的凭证,更是外公对他的一片爱心。

父亲常常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情是在青岛疗养。每每说起那段时光,父亲总是容光焕发、眉飞色舞。言语中流露着幸福、快乐、满足和自豪。母亲的去世,似乎提醒父亲,距离人生的终点不远了。于是,他开始产生了实现内心愿望的想法。其中,就是渴望有一次旅行。2008年,我领着父亲爬了黄山,赏了西湖,坐了游轮,品了小吃。一路上,年逾八旬的老父亲精神矍铄,神采飞扬。在黄山上,遇到一段险要的路。两石夹峙处,一段石梯几乎直上直下。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通过。游客排成一队,缓缓向前。台阶湿滑,有山间渗水滴滴答答地流下。年迈的父亲身体微胖,腿脚也不灵便,但他憋住气,十分艰难地一步步向上爬。我紧跟在他身后,不断地鼓励着他,可内心却十分紧张。如果父亲一旦脚下有个闪失,我弱小的身躯又如何抵挡得住?不仅是我,我身后的游客都将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依次被撞倒,而旁边便是万丈深渊……真是不堪设想。我为父亲、为我、为身后的游客捏着一把汗。我硬着头皮,横下一条心,用目光“呵护”着父亲向上攀登。当父亲终于平安登上山巅时,赢得路人一片掌声。而父亲,也自豪地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我与父亲一起旅游,只有这一次,唯一的一次。

黄山归来,我大病一场。

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父亲每日必到,而且一天两次。其实他来医院又做不了什么,只是坐在我的病床上看我输液,或是和陪侍我的亲戚聊天。那时的他,身体笨重,步履蹒跚。尽管如此,他依旧坚持天天到医院看我。他谈笑风生,乐观豁达。受他的感染,我苦闷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医院,本是个病痛集聚之所,那几日,却成了父亲的快乐之地。只要他来这儿走上一趟,回家饭就吃得香,觉也睡得安。

哥哥常说,父亲的身体好,能活九十九。每每听到这句话,父亲的脸上总要露出几分得意。是的,父亲自信自己能活到九十九,也决心要活到九十九。然而,死神却出其不意地降临,让人猝不及防。那天是正月十四,人们都沉浸在元宵节的欢乐中。晚上,我准备领着孩子去看灯展,刚下了楼,就接到父亲的电话,他说自己很难受,让我赶紧给哥哥打电话。我和哥哥第一时间把他送进了医院。父亲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回想着他中午究竟吃了些什么。当时,我们怀疑他是吃坏了肚子。后来,他问这是哪里,我说是医院。他嘴里喃喃地说,来医院做什么。可能,他觉得自己只是有些不舒服,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这,就是我听到的父亲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医生给父亲做了检查,确定父亲是脑干出血;之后,父亲便进入昏迷状态,直到去世。

即使父亲昏迷以后,我都没认为他会离开我们。只是觉得他病了,暂时昏迷罢了。医院在积极治疗,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所以,我并没怎么悲伤,我低估了病魔的能量。其实,那是我和父亲相守的最后七天。如果知道,我会一分一秒都不离开父亲。

在父亲昏迷的第三天,他的右眼微微睁开了几秒钟,并流出了一滴泪。很快,便再一次进入深度昏迷。我们每天通过仪器上的数字观察着他的变化。我的心深深地牵挂着那几个数字,甚至忽略了父亲本身的存在。

那滴泪,一直留在我的心里。

虽然父亲昏迷着,可我知道,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病魔控制着他,让他无法行动,无法表达。他痛苦,悲伤,焦急,气愤。他渴望活着,他要实现九十九的理想。那滴泪,是父亲对人生全部意义的凝结,是对儿女无限疼爱的凝结,是对生命向往的凝结。父亲一生最后的内容,全部的形式,就是那滴泪,唯一的泪。

对于亲人的逝去,活着的人总是心有不甘。母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怪怨那几名救护人员。如果不是他们的操作失误,母亲不会那么快就离去。而父亲,如果能有更好的治疗环境,他老人家或许根本不会死。

可是,死了,就永远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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