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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人的独白

2017-11-13王尔碑

散文诗世界 2017年11期
关键词:锁链太晚药水

王尔碑

一个老人的独白

王尔碑

我不认识我。

所有的镜子都模糊了吗?

今天,小溪对我说:“你的头发白了。”

悠悠数十年间,我到底是什么呵?——木偶?乐意戴着锁链跳舞的舞迷?惊弓之鸟?奥勃洛摩夫或罗亭?

认识自己是痛苦的。我愿承受这痛苦。而木偶的游魂还在缠我。

今天,当我剪断锁链,忽然,我不会走路了;当我在深谷找回自己的舌头,渴想歌唱,我的声音已经喑哑。在无所惊悸、天空任我飞翔的黄金季节,我发现我的翅膀是僵硬的。曾经被某种药水煮过的翅膀呵!

当我含泪告别那些世纪病患者,我遇到致命的一击!他们,从古老的坟墓中走出来,高声冲我喊道:“你认识自己太晚了。”

一个长长的叹息,在春夜的天空回旋:“太晚了——太晚了……”

(选自《散文诗世界》2017年5期)

[陈志泽 赏析]

拜读著名散文诗作家王尔碑女士的新作《一个老人的独白》我很受震动与感动。

“我不认识我”,作品起句不凡,还有点突兀。我怎么会不认识自己呢?可见我变化之大。却不直说,而是怀疑“所有的镜子都模糊了吗”,变化之大进一步渲染,但仍不直说,变化大到自己不相信了,照了许多镜子还是不相信。

接下来开始作“解答”,仍然不直说,而是借小溪之口,道出一点端倪:“你的头发白了。”

接着,作品突然来个跳跃,省略了对于自己的变化和怀疑的回答,而又提出“悠悠数十年间,我到底是什么呵”,继续是不是木偶等许多提问,这种以问作答的写法,避免了直白并具有抒情意味。

又是一个跳跃,一句“认识自己是痛苦的”,进而解剖自己。“而木偶的游魂还在缠我”,不但承认自己已变成木偶,还坦言“木偶的游魂还在缠我”。作品接着用了一个大段,解剖、刻画得活灵活现。这是作品中最震撼人心,也是最精彩、最动人的乐段。“当我剪断锁链,忽然,我不会走路了”,“我在深谷找回自己的舌头,渴想歌唱,我的声音已经喑哑”,甚至发现在无所惊悸、天空任我飞翔的黄金季节,“我的翅膀是僵硬的。曾经被某种药水煮过的翅膀呵”。这一个大段由不会走路、无法歌唱、不能飞翔三个分段组成,极其生动地刻画了自己成为木偶的可悲情状,作者剪断了锁链却不会走路了,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却无法歌唱,天空任我飞翔,翅膀却被某种药水煮过,三个想象十分生动、深刻而又极富诗美。特别是翅膀被某种药水煮过的想象,不动刀枪,而是一种精神的杀戮,这是入木三分的木偶形象的深刻刻画。

更令人惊异的是,作者对于自己的认识到了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时,创造了一个她被含泪告别的那些“世纪病患者”“致命的一击”的场景——他们竟然“从古老的坟墓中走出来”并且“高声冲我喊道:你认识自己太晚了。”危地马拉小说家、诗人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说过:“我是一切真实事物的谎言,也是一切虚构情节的真实。” 我们从作品中作者创造的许多“真实事物的谎言”和这个令人震撼的“虚构情节的真实”中领略了作者独特的构思、非凡的想象与深刻的表达。

没有任何解释,不下什么结论,作品的结尾只有“一个长长的叹息,在春夜的天空回旋:太晚了——太晚了……”留给我们强烈的震荡与余味无穷的思考。

无限的痛楚、无限的无奈而又无限的沉思,都凝聚在这一句“认识自己太晚了”之中了。

令人感佩的是作者依然平静、泰然地面对这“太晚了”的今天。

读王尔碑的《一个老人的独白》,我不由得想起屠格涅夫表达老人应该回到记忆中去,不要朝前看的散文诗《老人》。而王尔碑这一篇散文诗不但回到记忆中去,还再现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并总结人生,勇敢地拷问自己、认识自己,勇敢地承受痛苦。她的这一篇独白该是可以唤起人们的思考:要如何做到当你老了不觉得一切都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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