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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医院里修修咱的“窗”

2017-11-07溪翁

北京纪事 2017年11期
关键词:六楼纱布大夫

溪翁

窗户口上蒙了一层白塑料布

家里窗户上安块毛玻璃,汽车玻璃上贴层膜,为的是挡光不让看,为这您得专门花钱。但有一种您自己就能提供的挡光膜,而且是渐变型的,最终把光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而且要花大钱才能把它给去掉,甚至坐飞机坐高铁开着自家车来北京的大医院,就为把它给弄没了。怎么还跟医院有关系?没错,这就是心灵的窗户贴了_一层膜

白内障。这种病老百姓俗称雀蒙眼。这个雀字一定发巧的音,才那么纯正:雀蒙眼。

50多岁的人一定记得一部老纪录片,说的就是医疗队下乡,给老贫农治好了白内障,揭开纱布的那一刻,老人高喊:看到了看到了!然后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白内障的医学解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就是看东西时候怎么老不清楚,觉得新配的眼镜有质量问题。如果您眼神一直挺好,表现就是—只眼是1.0,另一只就可能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不清楚到什么份上呢?咱们都检查过视力,大夫给您指视力表,您什么都看不清,怎么办呢?大夫叫您到近前,中间隔个检查的仪器,也就是_尺多的距离,大夫伸出四个手指头,问:这是几个?您信心满满,声音洪亮:这个我看得很清楚,三个。旁边一堆人咧嘴大笑,甚至前仰后合,笑纹从嘴角扯到后脑勺,但乐成这样都无声,为什么?因为五十步笑百步,都雀蒙着眼呢。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五十步的一个。左眼戴着1100多度的瓶子底,大夫告诉我检查结果:0.01。大夫还认真地说:加大度数也无法提高。

3月初,我在长安街上先用纱布盖着左眼,然后又盖着右眼,或者打着车或者坐公交,展现着一只眼的别样风采。

点到名字的病人,由一名家属陪同,跟我去手术室

病起两年前,当时配个眼镜,觉得有质量问题,查了查,没问题,便认为是自己还没适应,过一段时间好些了,也就不在意了。但后来没法不在意,那就是看东西越来越模糊。看医生,检查结果就是到了1100度,也只能看见0.01。有黄斑变性,玻璃体浑浊,再就是白内障。只能是手术治疗。

现在排队的事情不多,除了前段时间炒房的,估计到现在以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在北京的各大医院了。若干检查完成之后,我和老婆大人一起按照大夫的嘱咐,手术当天早晨7点到位于同仁医院东区三层的白内障中心交押金。没想到啊,整整排了两个半小时,才算到近前。一边排队一边聊天,才知道,有早晨5点来排队的,才排到第八。他的家人这回是第二次手术,前一次也是7点来的,结果也是跟我们现在差不多,这次便是早来,吃一堑长一智。现在排到我前面的,有很多是预约在当天下午进行手术的。本来可以中午来交押金,为何这么早?原来是大夫做手术过程中会出现很多情况,曾经有一位预约的时间是下午3点左右,没想到前面一位患有糖尿病的人拖延了时间,直到5点钟才轮到他。交钱早就排在前面,所以他便赶早。知道我的预约是上午,便主动让我老婆排在他前面,另外门个也都是下午的號,便全让了。这些好同志有北京的,也有千里迢迢来京的,因为自己或者家人患了白内障这样一个共同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互相关心互相爱护。放眼整个白内障中心里,人乌泱乌泱的,乌泱乌泱也就算了,还净是走道磕磕碰碰的;走道磕磕碰碰的也就算了,还有不少让家人拉着的,让家人拉着的也就算了,还有不少一只眼睛上糊着纱布的。但大家井然有序,更没人碰瓷。接着你就听着手术分诊台上护士在优雅地广播人名,然后说被点名的病人由一名家属陪同,跟我走,坐电梯,去手术室。哈,开刀的时刻到了。我就想,如果护士举一个小旗子,那就是手术室一日游。这不是瞎说,同仁医院东区的白内障手术是一日住院手术。而且跟旅游团一样,交钱才能去,比旅游团条件苛刻多了.有钱没白内障也不让进。据没考证的消息说,东区的大夫都是副主任以上职称的,如果把眼睛比喻成一个熟鸡蛋,大夫们弄白内障跟弄鸡蛋清似的一样白玩儿。

不许看,看多了眼睛疼

坐电梯上六楼,那人也是乌泱乌泱的,不是上不去是真上不去。看着白内障人群中,我岁数算小的,腿着吧,一路夫妻相搀到六楼,还挺亲切的,然而刚到六楼,家属病人被分隔开来,各居一屋,内心世界里就有点小压抑,亲人相望隔堵墙,吗也看不见。护士又给大家查视力,在要做手术的眼睛旁边画个圈。随后喊人名,于是又—行白内障人马跟着上电梯,家属们追出来,护士请他们留步。我们往电梯方向走,迎面来了一个护士,手里牵着几个眼睛上蒙着纱布的,鸡妈妈牵着小鸡崽似的。哈,后边人一副惨兮兮的可怜相,他们这是被切完鸡蛋清了,不用护士喊名字,家属们早就蜂拥上前,拉着自家亲人的手了。那感觉,一个江之头一个江之尾,今天终于江中间见着了。

电梯上到十几层,到了手术室那层,好像是十三层,也好像是十四层,那气氛森严,男护士给大家发罩衣,发帽子,发鞋套,穿上,进一个屋,有椅子,大家排排座,头朝天,护士在要手术的眼睛上用棉签刷药点药。一位六十出头七十不到的大姐高喊:药没到眼睛里!护士说不会,大姐就是喊,喊了五六声,护士又给她点一遍,大姐这才改小声嘀咕。我心想,这幸亏是点眼药,点到眼里怪难受,不然还得以为大姐爱占小便宜呢。顺此又往医疗改革上想:要是所有的病人都要求重点一遍,药费又得涨。幸亏我点着了,我就是没点着,为全国人民着想,也不能要求再点。哼!

正考虑国计民生的百年大计,被护士牵着进了手术室,我这辈子第一次进这地方,没给我仔细打量这陌生地方的时间,被领到一张椅子前,这椅子好像电视剧里见过,鬼子拷问地下党的测谎仪椅子就这样。不,这么说有点放肆,是类似牙科拔牙的椅子。大夫再次核对姓名,做手术的眼睛之后,椅子向后一倾,我就想不顺势也不行的顺势躺下了,然后什么东西往脸上一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马上,左眼上又开了孔,灯很亮,但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按照大夫的口令,眼珠子上下左右转,眼皮睁大点再大点,忽然就没事了,等待,等待,好难熬,我的手在扶手上抓挠着,告诉自己说放松放松……想合眼,根本不可能,眼眶一定是被器械撑着……难受中,忍,忍,告诉自己:再忍一会儿,手术不完就喊疼,不是疼,肯定打麻药了,是难受,再忍,再忍,过一会儿喊,不能喊,喊疼真丢人,不能让人说,大老爷们儿直喊疼……数数,1、2、3……大夫也不说话,寂静难忍,眼珠子难忍,那也得忍……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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