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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西尔泰什诗选

2017-10-30乔治·西尔泰什

江南诗 2017年5期
关键词:房间

乔治·西尔泰什

主持人语:

阅读西尔泰什,最需要关注的两点是,其一,他的匈牙利原籍;其二,英语让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这里,程一身的译文赋予了第三次生命)。前者以地域上的迁徙给了诗人精神流亡的体验,苦难成为了写作的某个起点,后者恰好在对母语的背叛中赢得了一定的陌生感,因而在词汇的脉管中流进了新鲜血液。在一定意义上,这组诗裹挟了东欧与西欧的波涛撞击着汉语的海滩。当潮水退去的时候,读者会捡到怎样的贝壳呢?答案在你的手中。(汪剑钊)

中 欧

他们多么值得钦佩,这些素净的绅士

长着银发,留着爱国的胡须,

他们笔直的背,他们悦目的、略带恶意的

微笑,他们的权力,他们安静的诉苦。

他们确实是这个民族的灵魂,

指望让我们确信并力求看起来让人放心,

正直的榜样,赞美的对象,

他们总在那里,是人民

持久的脸庞,这个民族为之而斗争。

你不能想象他们持枪跨越壕沟

查看一排尸体,没门儿!

他们不会打垮卑鄙的敌人,

他们只是把他们整理一下,像节目中

一个不幸的小差错,然后拉直他们素净的灰 领带。

三十年代

又是三十年代。商店门

敞开着饥饿和乞讨汤水的长队

穷人,由同样半空的商店提供衣服,

衣着破烂的一群站在门口周围;

失业者醉卧在火车站,

战争的谣言不断循环。

复仇女神耗尽了耐心

变成低声咒骂,迷途者

迷失在他们自己的心事重重中。

在愤怒的办公室,活着的

运行成本被那些需要最少

获得最多的人估算到便士。

帝国的魅力是最后的辩词。

电影演的全是用租借的权力

完成的死亡游戏。甚至我们的梦也很密集,

把我们从每间空房子挤出来。

我们彼此驱逐因为缺少房租

我们是经济繁荣的破碎形骸。

知道这一点,它毫无意义,

不太像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

而是像一种奇异的预感,

没有安慰。没有人会怀疑

正在发生的事情。大海空了

光从中浮现。一声遥远的叫喊

传到这里,时间之水的

化装舞会服如潮汐,人群沿着道路

推撞着听一个煽动者的演讲。

这个麻烦的世界遇到的一切都在别处?

为什么水奔向大门?

喧闹的波浪拍击着谁家潮湿的墙?

后殖民行动

九月。清晨。

这里是和平的王国,

苍白而严肃。

外国语言

在角落里盛开。远处

明亮的花。话语的行为。

在这个炎热的岛上

食物被供应,椅子被擦干净,

民族建筑突然涌现。

一个人想到天使

以他们不可能的角度

滑入语言。

在语言之间

炎热的日子用简单的词语

解释它自己。

清教徒关闭

心灵的电影院,

对着光吼叫。

进入九月。

进入易脆物。进入夜晚。

进入钟表的脸。

返回帝国。

返回流逝的古老仪式。

迟到的太阳。黑暗。歌。

族 长

你看见他们在梁上栖息成一排

高出这个城市。他们没有保护带,

没有安全护栏。他们在用力咀嚼三明治

由他们的妻子在六十层楼下备好,

或从清晨的小货摊买到。从那里

他们俯瞰世界像没有权力的神,

像不能飞的麻雀或被风吹斜的纸片。

在学校,当问及职业,他们回答:

这,这大梁,这令人头晕的高度,这工资,

这啤酒,这些三明治,都是我们渴望的,

生命短暂,常常变得更短,

偶尔意外并且总是危险。这自尊

是我们精通的东西,这自我与空气的集合,

这,和父亲的身份或生计,酒吧

或小巷里的争论,讲给同样高的房梁上

众神听的一个笑话的胜利或惨败。

我们生来为了它,献给它,它是我们的崗位

和自尊,我们的工作原则。领班

在我们中间阔步,老板同意计划,

食物出现在我们的盘子里。这是我们的地盘。

是都市的风吹拂在那些尚未上升

到充分高度的街道之间。我们悬挂

在楼层之间像装饰品,系在褴褛胸部的

奖章头衔。它是我们的选择。我们成功了。

然后他们下降,一个接一个,沿着更多的房梁,

向下的脚步,抗拒着地心引力,因为他们有义务这样做。

一首匈牙利民歌

一只小小鸟最近作为客人来到

我花园,来到我花园,开始筑巢

但我的悲痛如此沉重它们遮住了半个太阳

那只小鸟停止建造,它的巢完成了一半。

悦耳的小歌手,我悲伤的搬运工,

鸣啾啾,鸣啾啾,带给我一些抚慰。

让我的心和夜的黑帐蓬做斗争endprint

用柔和的颤声向我唱你的愉悦,把我的灵魂带到光明。

黄色房间

1

已故的父亲,你神秘,渐少返回的父亲,

如今你怎样称量体重,该用什么措施我

检查你,当你真正成为尘土,那只不过

是尘土,并不意味着有一天它会凭名字

和写好地址的复奇点结合起来。

我感觉,关于名字应该有某种可靠的东西,

某种聚集和完整的东西,某种似乎按照约定

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东西,某种并非从虚无

而是从名字本身产生的东西,在这点上你变成一个我

那个被聚集的整体最终返回这里。

2

曾经有一个房间,就像其它任何房间,

适合出生于此或从这里凝视,一个房间半暗,

半是抑制不住的光。有人可能躺在房里

或坐在桌边,参与行动和思想,

住在这个房间,你作为一个自我在此出生。

让我想象那时刻,那瞬间的出生,

被带到一个不特别记得

你特殊时刻的世界,不关心你在那里的位置。

时间开始坍塌:它消失在发霉的黑暗中

它等待并充满这房间每个秘密的角落。

3

椅子和沙发和照片和餐柜和清晨。门

开着。清晨的噪音是车轮,钟声和叫喊。

街道就是这一条。房屋,许多

封闭宇宙中的一个,在时间中飞速后退就像你向前冲。

你刚好准时到达,正值时间在关闭,

关闭与坍塌,正如门自身在关闭。

决不会有另一次机会可以盼望。

正是在这一点上你成了多

数人。我努力从所有这些别人的叫喊中识别你的叫喊,

但所有的都是门,到如今它是关闭的门。

4

我什么都不理解。

我无迹可循。

当树叶靠墙移动时,它没有语言。

当太阳照射树叶这是无声的感叹。

我无意中听到的 都不完整,树叶的舌头 花朵

张开的嘴。

事情发生。它们成排站立。它们形成整齐的行列。它 们饥饿。

没有语言我就不能拆开线索。我需要理解

线索是什么 语言是什么。

这些诗行被一阵狂风吹得满页都是。

我必须整理它们。

5

这些诗节是封闭的房间逐渐包围它们自己

用坚硬的内心之门。我进入,激起一阵风,

扇起报纸的角,那位读者

站起身,或扬眉毛,简单地签到

进来,然后返回他正在读的

那篇迷人的文章,在给定的空间里

他本人变成一篇文章,而我不确定如何记录

他的,或你的到场,我的病人,伟大的读者。

我们相遇的门似乎允许一阵风。

关闭的门一定在打开它们自己。

6

听,你听见大海了吗?我也不能,

除了在这个窄缝里当它从门

下流淌。海滨道路在街道下面,风在增强

像被打扰了阅读的读者。大海

漆黑如夜,咸如你的肺

你站在那里凝望,海边的空气

充满你的肺。你和大海

交流,因此你入睡,苏醒,每天清晨

继续起床。因此你必须开门

倾听问题。我在哪里?我是谁?

7

就这样你躺在床上,像过去,无助而难堪

如一则传闻,一行完美,长者们来到

这里,老人带着他们的礼物:糖果和蛋糕,

他们融化的用品,和一个跟随

他们的微黄的臭东西,这没有什么羞耻的,

它既不脏也不湿,而是下到就像这样一个地方的

东西,那是黄色的,从那里必定发生了

老人不会告诉你的内情,那里没有蛋糕

而是一种微黄的光,对这房间,对这房屋,

整个城市已变成某种不能简化的难堪。

8

从稀薄的空气中

用魔术变出身体就像它们

出现已成定局

如此这般

它来自稀薄的血

来自你受困的房间的窗户

听 你听到了什么

什么建造 什么

成长的特质

下降和

有自己身体的雨

伴隨祈祷的大地

搬来那把椅子,坐在上面,静静握住

感受雨的

重量 房间的面积

这里是地毯,这里是餐柜

这里是桌子

这里是窗户还有那里,门。

9

确定之物是恐惧。平凡之物是沉默。

鬼魂从黄色房间

的门浮现又立即消失,从记忆

中逐渐褪色,当他们进入火车或砖厂,

黑暗的走廊空荡荡,河流充满冰。

这是走廊的文本。这是沉默

只能从眼睛背面读到。这是平凡的房间

一个人紧抓又失去,它几乎不是记忆,

更是和黑暗的隐喻的约会

以及透过浮冰瞥见的死者的嘴唇。

10

这是鳄鱼街,这里的阁楼

被错觉占据,月亮在天窗中

圆满的露齿而笑是将自己滴endprint

成曲线的蜡烛。想象的野生动物

栖息在你床上,变成你,亲爱的父亲。

这是街道上的房间,每个死去的父亲

在想象的仪式后继续活着。

这是蜡丑化夜晚的房间,滴

下热胎膜,月亮只是幽灵的露齿而笑

它属于阁楼里的野生动物。

11

要是我们不能从阁楼出现会怎样?要是我们睡的床

只是中途停留会怎样?要是门打开

让死亡像夜晚的来客——未通知,冷漠,

傲慢,穿制服,不可更改——进来会怎样?要是我们 梦见我们自己

变成这样,变成无限脆弱的尸体会怎样?

这是尸体住过的房间和床。

这是一张照片,题写着“只是我们自己”。

这是让寒冷进来的窗户。

那时发生了什么当窗户大开?

那时发生了什么当那具尸体还活在床上?

12

我们能从真实说出幻想吗

我怀疑它,除非凝视这新

雪并考虑把手

看成一个隐喻

为什么?有形状

就有它的意义,寒冷

只是一部分意义,光

只是一部分光,我们试图拆散它,追溯我们可 怜的

脚步返回它们的源头

在雪中的你面前它们浮动的核心

对失踪的鸟来说,这是隐喻但真实

它们不访问那令它们致死的东西

被驱赶的雪

但谁在进行驱赶,父亲,你可明白

你可明白这隐喻如何产生作用

它产生了什么,它为何产生

因为我不明白,亲爱的父亲,我在猜

一如既往,猜寒冷和雪的

感觉,雪中有你的

某些东西?被埋葬,你的手

长着它们作为隐喻的冰的手指

13

当我想象你是个男孩我看见我自己

类似于你的一个自我。我们相似

在我们历史的房间里,我们瞥见

那乌云密布的天空,透过类似的房间

的窗户,一切成为临时的避难所

想象在其中偶尔躲避

带着她的妹妹,焦虑,共享双人房间

旅馆提供天空下的一切,

天空随时随地在本质上都相似

在它的镜中我有时瞥见我自己。

14

你把車停在街上,来到前门。

你转动钥匙,进入走廊,取下你的帽子。

它外面仍是帽子和安静西装

的世界,在安静的大衣下面。你的领带也很安静。

它似乎担心打扰这个世界,太多

需要应付,那成为一种可怕的太多

在诸事的中心。因此最好安静。

战争之间的安静。办公室里的安静。西装

从相似的布料裁下。你脸上的帽子

的毛毡,你的嘴像一扇半闭的门。

15

没有历史不是秘密的历史。

没有呼吸不是公共的呼吸。

你是一个有感觉的人,那绝妙的零

这颗行星不断产生。你天性是奔波。

在公开的万物中你是个小差错。

我这样叫你的名字是为了公开,

使你被记录在册。我会驾驶

一艘牢固的轮船。看这里是我的签名:零。

我是这条船的船长尼莫,那呼吸

的房客,我正式把他称为历史。

16

把灵魂看成

一个配备钥匙的小房间

窗户部分地开着,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呼吸。

街上的人群是我们自己,

我们的密谋者同行反对密谋者

你观看一个执行任务的男人 你注意

那种专心当他投入工作里 你观看

一个女人,她待在白天太阳强烈反光的办公室里

其时白天正向夜晚

暗下来

神经中 狂热的结

统统浮起 额头后的鞭打 光

在吹拂

穿过街道进入房屋

房间-椅子-凳子-桌子-长沙发--床

宇宙的悲伤家具

与生俱来的权力。

17

总是在房间里,从不启程

上街,下到码头去上

那条等待的船,它在等你。

我们到了,这里是防波提,水

嘶嘶响并膨胀因为巨大的饥饿。

很可能房间充满了饥饿。

很可能你的玻璃杯倒满了水。

很可能外面只有一个你

等着被充满。因此你登上

那条船,它永远在启程。

18

这里是一个地方,它已被锉小

变成最好的细节,你告诉我

这是任何地方,我回答那是对的

但坚持认为这个领域很普通

那是它自己特殊的地方,精确而完美。

并不是说任何特殊的地方都堪称完美。

我的父亲,你也很普通。

我们不是任何人的挑选,我们是上帝

告诫我的任何话的不真实的残余踪迹。

听,爸爸,我在写下真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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