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斑斓似彩虹

“大家看到铜，觉得是阳刚大汉；我看到铜，却觉得是梦幻小孩。”对王杉来说，制铜包含许多工艺技术，并不是只拼力气。“一提到铜，人们脑子里冒出来的，要么是青铜的沉淀，要么是黄铜的古朴，都不知道铜也有色彩斑斓的一面。”通过常温以及高温氧化的反应，可以在铜的表面反应出非常丰富的色彩。而铜的特质决定了，只要当表面被氧化并妥善保存不被破坏，那么这个色彩就可以长期保存。

王杉的作品美得让人想哭。在她手下，铜可以是一朵盛放在雪地的梅花，银白色的花瓣顶端还带有点点红霞；可以是水中晕开的墨汁，飘逸中蕴藏着万千变化；有时又能变幻成一望无际《蓝森林》，像是一幅风景画……人们常常感叹，金属生性冰冷、低沉，王杉却偏要用最绚烂的色彩唤醒它们体内热烈的生命姿态。

或许是学习油画的缘故，王杉习惯用自己熟悉的绘画视角，探寻金属铜表面着色的可能性。很多时候，她甚至把铜当做一张油画布，蓝、靛青、紫棠、朱红、赤金、朱青、秋香、月白……纷纷在“画布”绽放。“铜在变化中生产的这些类似窑变的色彩，是所有绘画颜料所不能代替的，是自然的礼物。染铜工艺不应当只是作为雕塑后期的一个辅助流程，它本来就是一种观念态度的表达。”她的作品《七片叶子》就是这样一幅画在铜板上的“油画”，“在时间的长河里，生命稍纵即逝。可一旦成为铜器，时间会凝固，瞬间的生命便成了永恒。”于是她亲手打造了七片铜，并为其喷染上了褐、红、紫、白等多种色彩，以此抓住树叶枯萎的瞬间。“铜，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张油画布，把艺术绘画还原到金属表面，是这些年创作的源动力。”王杉的画布特别，画笔不—样，就连着色的颜料，也是她和丈夫一起经过千万遍实验研发出来的。

随着对铜表面着色研究的步步深入，在所有变化玄妙的色彩实验里，王杉强烈感受到，色彩作为每个民族都拥有的视觉语言，其本身所绵延出的诗意与哲思。渐渐地王杉不再满足于把铜当作一张画布，她决定把铜推向更广阔的领域。“铜器不应该仅仅只是生活用品，器物背后也有需要表达的思想和美学价值。”王杉想用艺术家的视角，赋予生活用品独特的价值。

锤炼的驯马师

王杉迷上“铜艺”，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受爱人贾江宏的影响。2015年，王杉遇上了专职雕塑的贾江宏，便一头扎进了雕塑技艺实验室。别人约会多是吃饭散步、咖啡电影，他俩却跑到实验室里谈“染铜”。

“他（贾江宏）一直都痴迷于钻研雕塑领域的各种技术，而铜在雕塑艺术中是很重要的材料。那时，他约我陪他做实验，研究作品该用什么样的色彩来表达情绪。”自从领略了铜丰富又多变的色彩，王杉从此走上了铜艺道路。

活跃的铜就像一匹烈马，而王杉就是驯马师。“铜是非常活跃的金属，容易与许多化学元素发生反应。我们做的事情就是把偶然的化学变化变得可控，并且在可控范围内进行合理的艺术处理。”就像驯服烈马，急不得，只能花时间耐心摸清楚材料的脾气和性格。

而且着色时因力度的不可量化，铜呈现的色彩也极具偶然性。王杉和贾江宏花了七八年的时间，才摸清楚了铜的脾性，引导它、控制它，顺着它的变化，合理诱导出自己想要的效果。这是一个充满“惊喜”的过程，每—次制作都有无限可能。即便有时候着色实验失败，将错就错产生的色彩肌理，同样让王杉欣喜激动。

王杉构思铜器作品也像作画一样，完全凭感觉出发。有一次，她跟朋友喝茶，喝的是一款名叫“寒梅”的武夷山秘境茶。那茶汤人口便暖香四溢，落到喉底又涌出一股清凉。回到工作室后，她便做了一款《花开·寒梅》壶承，她笑着说：“冲泡的时候，热水一浇，便升腾梅花之气，多美！”

顺其自然，她和丈夫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取名“五玄土”。这个各字，一是代表了铜的五色，二是体现了中国传统五行系统衍生的黑、白、赤、黄、青五正色在现代设计里的实际运用。“基本上我们没有大力的推广和宣传，恰好这几年重视手工，所以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找到我们，有媒体也有生活馆、画廊和设计师群体。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慢慢了解我们。”

虽然“五玄土”暂时只有茶器、花器两类产品，但王杉创作了多个系列且构思精巧、寄予天圆地方理念的作品，就像金秋、落霞、雪松……让人们坐在一方茶席前，就能欣赏到山川河流、四季变化。“我们希望把中国传统的方位学、色彩理论以及价值观灌输到品牌核心当中，并不只是单一的产品本身，而是一种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输出。把农耕民族对自然的情怀输入到品牌概念当中，通过我们的产品把更多有趣的中国哲学故事讲述出来。”

从艺术家转身为匠人的王杉，把自己藏于材料背后。一块裸铜经由她的剪裁，注入她的審美好恶，从最简单的器物切入，不断寻找中国传统美学的遗痕和规矩进行空间营造，让冰冷的金属成为有温度的生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