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华

折翼天使：精神康复

对你有多重要？

每个孩子都是上天派到凡间的天使，给无数家庭送来欢乐和幸福。对于很多家庭来说，当得知孩子被确诊罹患精神疾病的那一刻，就如眼睁睁地看着可爱的天使失去了飞翔的翅膀，父母内心的无助和崩溃是不言而喻的。当父母渐渐冷静下来，开始面对现实，带着孩子踏上求医问药的征程时，他们对孩子的态度往往又会走向另一个误区：对孩子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在家里什么都不让孩子干，避免孩子受任何刺激。这样一来，不仅惯出孩子越来越多的坏毛病，而且使他的社会功能进一步衰退，孩子就会变得越来越不能适应环境，最终可能一辈子困守在家里。

这是很可悲的。其实，对这些家庭来说，他们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积极帮助孩子进行精神康复，精神康复就是以恢复精神疾病患者的社会功能为目标的所有活动。众所周知，一个人的社会功能包括生活自理能力、人际交往能力、控制和管理情绪的能力、学习新事物的能力以及适应环境的能力等。有精神疾病的孩子，在生病后，这些能力都会有某种程度的退化，即便在医院得到较好的治疗，控制了病情，如果不进行持续的精神康复训练，依然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和学习。打一个比方，就像一个人的腿骨折了，经过治疗他已经具备了行走的能力，但是如果没有后期对肌肉的功能锻炼，他就恢复不了以前健步如飞的状况。

事实上，通过我们的研究发现，那些在精神病院经过治疗并进行过精神康复的孩子，在半年以内回到学校的几率是80%，而且精神康复会使他们的疾病在两年内的复发风险降低60%以上，这就是我们强调对有精神疾病的孩子进行精神康复的意义所在。

目前，儿童青少年精神疾病中最需要进行精神康复的患者主要有三类：一类是儿童精神分裂症患者，其二是患有儿童情感障碍（心境障碍）的患者，像双相情感障碍、重度抑郁症患者等，其三是有发育障碍的患者，像孤独症和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这三类是需要精神康复的主要人群。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疾病，如儿童期情绪障碍、抽动症、多动症、品行障碍、网络成瘾等。应该说，所有的精神疾病患者，只要他们的社会功能受到影响或损害，就需要接受精神康复。

精神康复，

更多的是融合教育

在国外，精神康复早就不是什么新鲜词汇。一般最典型的精神康复医院下面，都会设有小学和中学，就是医院里面有学校，等患者做完精神康复后在这里适应上学的环境，能适应了再回到普通学校。目前国内针对儿童的精神康复工作也正在逐渐开展，比如我们医院就是从6年以前开始做儿童精神康复工作的。

我试着简单地和大家呈现一下我们做儿童精神康复工作的场景：

为了让患者以后适应学校的氛围，在我们的康复中心里有简单的课堂，给孩子们上课的形式有很多，比如可以由老师（一般是工作人员）给孩子上课，或让大孩子给小孩子上课，大孩子在上课的过程中成就感就很强烈，还有特长课，比如有的孩子有绘画或音乐的才能，他就可以教给别的孩子……总之，给孩子们上课的人不一定全是工作人员，这种“寓教于乐，教学相长”的课堂极大地锻炼了患者的能力，调动了他们的积极性。想象一下，当孩子知道自己要当“小老师”了，他自己要备课，还要做幻灯片（PPT），心里一定是既紧张，又兴奋的。这种康复训练不仅激发了孩子们的才能和内心的责任感，更为他们以后回归学校和社会打下了基础。

精神康复，在我看来，更多的是一种融合教育。

1首先，需要建立“医生—教师—父母”这样一个三方合作的单元。

2其次，由医院医生定期给教师做培训，让教师对精神或行为异常的孩子的表现有一定的了解，能做到早期识别，还能做到不会轻易因此训斥有这些异常的孩子，以免让孩子的心理受到再次创伤。

3另外，医院或学校会经常组织父母培训，给父母传授一些正确的育儿理念，以及关于孩子精神疾病方面的科普知识，让父母能及早发现孩子的异常，一旦孩子病情加重，就应及时送到医院治疗。

总之，为了促进孩子的康复，医院、学校和家庭就要齐心协力，将力量拧成一股绳，出现问题随时沟通，及时调整应对策略，最大程度地发挥“三位一体”的功能，帮助孩子更好地融入学校和家庭。

6年的精神康复工作，让我们亲眼目睹了很多孩子的蜕变，小丽（化名）就是其中一个让我印象最深的孩子。

小丽第一次来我们医院就诊时是11岁，她7岁发病，在当地医院已经治疗了多年，但病情始终不见好转，无奈之下，小丽的父亲千里迢迢带着小丽来到本院求治。通过翻阅小丽厚厚的就诊记录，以及对小丽的初步诊断，医生很快明白了小丽的病情迁延不愈的原因：她罹患的是精神分裂症伴强迫，这是分裂症中最难治疗的。

医生先带小丽到急症病房控制症状，等病情平稳时就进入康复环节。在康复中心，小丽总共治疗了三个多月。因为小丽的家境经济状况不好，远在外地的父母不能时常来探望孩子，但康复中心的医生每天都会给他们发有关小丽做康复治疗和活动的视频，让他们能及时了解孩子的情况。

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小丽的病情逐渐好转，这让后来接到医院通知、准备为小丽办理出院手续的父母很是欣喜。为了让女儿的病情得到进一步的巩固，他们决定让小丽继续做康复治疗。于是，小丽在医院又住了半个月，父母才办理了出院手续。

小丽出院后回到家不久，正赶上学校开学，家长担心孩子休学时间太久，跟不上学校的进度，就让小丽留了一级继续上学。医生建议小丽的父母提前和老师沟通，跟老师解释孩子的情况，让老师也了解孩子的病情，并配合家长的要求。所幸，小丽的班主任老师很负责任，给了小丽很多帮助，还号召全班同学鼓励她，帮助她，不把她当作一个特殊的孩子，给孩子营造了一个包容和接纳的班级氛围。还让班里学习好的学生，组成一对一的帮扶小组，帮助小丽提高学习成绩。

与此同时，我们医院几乎每半个月都有医生随访，随访医生就是当时小丽的主管医生。医生会跟小丽聊聊天，看她状况怎么样。其间如果发现她的病情稍有波动，医生就给她及时调整治疗方案，以保证她症状的稳定。刚开始，医生会让她每月来我们医院复诊一次，慢慢地，复诊频率就变成2～3个月一次。

现在，小丽已经上初二了，各方面状况都很好，和正常孩子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她和同学的关系也不错，能友好和睦相处。我们还建议小丽的父母多陪伴孩子，多和孩子一起锻炼，陪她参加和孩子同龄人的聚会，这些都会进一步帮助她恢复社会功能。

小丽的康复案例并非个例。事实上，有精神分裂症的孩子，如果治疗及时，10%的几乎能痊愈，一生都不会复发，另外还有70%～80%的孩子，只要定期服药、复诊，就可以恢复部分社会功能，照样能继续完成学业。每年高考放榜的时候，都会接到患者打来的报喜电话，告诉我他们考上大学的消息。有的患者即使不能上大学，但可以考技校，将来毕业后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只有15%～20%的孩子确实很难治，社会功能受到严重影响，但我们的治疗目标是让这部分患者能生活自理，不给家人添麻烦。

儿童青少年精神康复：任重而道远

目前，我们医院对儿童青少年精神疾病的管理实行全病程管理，從患者早期发现、早期诊断，到积极综合治疗，积极有效康复，都是为了让患者尽可能地恢复社会功能，尽早回归学校和家庭。但遗憾的是，现在好多医院没有精神康复功能，所以希望未来国内能不断增设这些康复机构，把医学、康复和特殊教育结合起来。虽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它需要专业团队和人才，但这是下一步可以努力的方向。

最后，希望政府多关注儿童青少年心理疾病的康复；希望各地的学校可以和当地医院联合，多做一些医教合作的项目，可以让医院医生指导老师早发现孩子的问题，早识别。另外，我还要特别提醒父母：如果发现孩子有异常，一定要及早就医，发现越早，预后越好。不要延误孩子的病情，一定要科学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