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燕

芦花孤独地在路旁的草丛里啄着石子。最近芦花的心境很差，一方面是因为大雄的疏远，另一方面是自己刚下的几个蛋都让胖主人煮着吃了。芦花心烦意乱地拨动着草丛，不时地就会从草丛边上的泥土中拨出块鸡的骨头或是蛋壳，这越发增加芦花的悲伤。那些骨头都是自己兄弟的，芦花想主人怎么这样好吃呢？村里的公鸡就剩大雄一只了。而那些蛋壳说不定就是昨天芦花刚下的。想到这里，芦花不禁呜呜地哭了。

这时，一辆白色的车子停在了芦花前面的马路上，从车子里下来几个穿白大褂子的人，其中一个瘦瘦的像猴子一样的人芦花见过，前一段时间还为芦花打过防疫针。芦花吓得赶紧躲到草从深处。这时就听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吩咐说快把二胖子叫来。二胖子就是芦花的主人。不一会儿，二胖子就跟着瘦猴子兽医屁颠屁颠地跑来了，还没等二胖子喘过气来，领导就对二胖子说：最近邻村发生了禽流感，上级要求我们这里所有的鸡都要杀扑掉，你家养的鸡最多，先从你家开始。二胖子为难地说：领导，我还指望着那几只鸡下蛋换些钱呢。再说，再说我那些鸡都打过疫苗了，不信你问兽医。领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别那么多话，上面要求我们一律扑杀，反正也不是白杀，政府会给你补偿的。芦花听到这里魂都要吓飞了，赶紧顺着草丛一溜烟地跑走了。到了一个池塘边，芦花见没有人，便停下来喘口气。芦花是一遇事就没了主意的鸡。芦花想该怎么办呢？还是找大雄商量一下吧。

芦花在井崖边的空地上找着了大雄，大雄正在趾高气扬地和幾只小母鸡调情。见了芦花，大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红着脸走到芦花面前，芦花说大雄你还有心情玩呀！大雄厚着脸说芦花，你看我的兄弟都让二胖子吃掉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了，你就让我多快活一点吧。芦花着急地说谁管你那些丑事，人家是有大事要跟你商量呢。芦花把刚才在路上听到的话告诉大雄。大雄一听就慌了，拉起芦花就跑。芦花说你慢点跑其他的伙伴还不知道呢。大雄气极败坏地说傻蛋，都火烧眉毛了谁还顾得了谁。

大雄把芦花拉到山坡上的一个石洞里，这是大雄和芦花谈恋爱的时候发现的。洞口长满了野草，不注意还真的很难被发现。芦花和大雄刚停下来时间不长，山下就传来许多只鸡悲惨的叫声，芦花吓的浑身哆嗦，嗉子里发出条件反射的咯咯的哀鸣。大雄把芦花按在自己的翅膀底下，用蓬松的羽毛挡住芦花的眼睛，透过草的缝隙惊恐地望着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扑杀到晚上方才停止。大雄和芦花吓的一夜也没睡好觉。第二天天刚亮，大雄一咕噜爬起来要出去打鸣。芦花一把拽住大雄说你找死呀。芦花和大雄在洞边找了些草籽和虫子吃了，又找了一些树枝和草叶为自己达了个窝，大雄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伸了个懒腰。大雄说芦花你说这人类怎么就这么狠呢，自己感冒了四处看病，我们感冒了就要成群地赶尽杀绝。芦花歪着头想了想，也没想出个道道来。就对着大雄说：还不是怕死吗，迟早要遭报应的。感觉下腹部沉甸甸的，知道又有了，便急忙朝自己的窝跑去。大雄又说：这次多亏你救了我，以后我一定要对你好。芦花此时正坐在一边的窝里下蛋，脸憋得红红的。芦花说谁在乎你的好了，不要命的话你想干嘛干嘛去。心里却得意地想那些小母鸡都被扑杀了，你除了对我好还能找谁去。

到了晚上，等人类都睡熟了，大雄搀着芦花来到洞外的石头上，一起肩并着肩地看星星。大雄说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鸡还可以这样生活。芦花把头靠在大雄的胸脯上，陶醉地说：这样的生活太美了。大雄感叹地说要是没有人类该有多好呀。芦花说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自由自在地生活了，说不定这个世界就变成鸡的世界了呢！

一转眼，大雄和芦花在山洞里已经生活六、七天了，到了第八天，大雄有些呆不下去了，大雄对芦花说：我真想回去看看，我的窝该不会被大花狗占去了吧。芦花说你就别想那个破窝了，我们在这里自由自在地生活，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我已经下了五个蛋了，等过几天我为你孵一窝小鸡，我们那才叫幸福呢！大雄不好意思地说，人家不就是说说吗。伸出翅膀把芦花揽在怀里。到了半夜，大雄还是把芦花叫醒了，大雄说，我还是想回家看看，乘着夜色，天不亮就回来。芦花正在觉头上，芦花知道大雄一但决定了的事自己是阻止不了的，便懒懒地说：要去你就去吧，早去早回。说完转过身子自个睡去了。大雄高兴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在芦花的羽毛上轻轻地啄了一下，然后一蹦一跳地下山了。

天快亮了，大雄还没有回来，芦花焦躁不安地在山洞里来回地度着步，什么也不想吃。到了晚上，芦花借着月光到洞门口望了望，还是没有大雄的影子。芦花心中一阵慌乱，一种不祥的预感刹时涌进芦花的脑海。芦花蹬在山洞口的草丛里，心里想着大雄，不知不觉睡着了。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二胖子正在大口地吃只大雄的肉。芦花大喊一声“大雄”，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一缕冰冷的月光斜射进来，照着青灰色的石壁，铁一样。

又等了一天，还是没有大雄的身影，芦花开始绝望了。借着黄昏的光亮，芦花悲哀地看着自己下的蛋，已经五个了，闪着生命的光泽，再生一个就不生了，芦花要把它门孵出来。可如今大雄却不在了，芦花哪还有心思孵呢。想着大雄，芦花的心不禁一阵阵地疼痛起来。大雄，我们生在一起，死也是要在一起的。如今你没回来，一定是让二胖子吃掉了。芦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着：今晚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哪怕是找着你的一根羽毛也好啊！芦花又哭了一会，看看天黑了，便到洞口衔了一些草叶把自己下的蛋盖好。走到洞口，芦花停了一会，又折回来，把那五个蛋仔仔细细地数了一便，又把滑落的草叶重新捡起来盖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洞口，借着淡淡的月色，蹒跚地向村子里走去……

数日后，二胖子发高烧，经久不退，最后死在医院，医生说是感染禽流感。人们清理遗物的时候，在二胖子家的屋角发现一团鸡毛，状如芦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