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秀

老李蹲在一棵树下吸烟，眼睛卻盯着不远处那头健壮的老黄牛和一头小黄牛。老黄牛在草丛里埋头吃草，晃一晃头，脖子上的铃铛便“叮叮当当”清脆起来。

老李眯起眼睛想，这是村里最后两头牛了。别说二道贩子，就是村长来了，磨破了嘴皮子我也不卖。等儿子小国急需用钱时，再卖也不迟。

老李这边正想着，手机铃声便响了，掏出一看，是小国打来的。

老李急切地问，还有多久能到家？

小国说，快了，快了，再有半小时就到家了。

老李说，臭小子，这几年你不在家，还真想你。今晚咱爷俩说啥也得喝上几盅。

小国说，我知道您就稀罕这口，便特意托战友帮忙，从茅台镇买了四瓶好酒，保准儿你爱喝。

老李听说小国给自己买了好酒，内心一阵暖意，眼角便有些红了。臭小子，是啥好酒？

茅台镇上的阿九正传酒，战友说好喝着呢。

爹也算没白疼你这么多年。

老李挂了电话，站起身去拽了老黄牛的缰绳，从树林里找到一条近路，急急地往山下走。

快到半山腰时，老李卯足了劲儿拽缰绳，那头老黄牛还是拧巴巴地站在原地，回头一声接一声哞叫。老李这才发现小黄牛不见了。

老李把老黄牛拴到一棵树上，钻进沟坡很陡的树丛里。发现小牛时，脚下一滑便摔倒了，并顺着沟坡滚下来，幸好被一棵树拦住了。

等老李醒来时，右腿一阵钻心剧痛，根本无法挪动。眼见太阳就要下山了，老李心急，去裤兜里摸手机，发现手机也掉没了。

小国在山上找到老李和小牛时，天已经快黑了。老李伏在小国壮实的后背上，不禁落下了几颗热泪。

回到家，小国赶紧请来了村里的老郎中。老郎中给老李的腿捏吧了一阵子，疼得老李呲牙咧嘴叫了半天。老郎中又拿出几副接骨药，对小国说，你把这药面兑上一些白酒，敷在腿伤处，3个月便能拄拐走路了。

小国见家里的酒壶早都见底了，便去拿一瓶阿九正传酒，倒一些放入接骨药里，给爹小心敷上。

一个小时后，老李说，这药酒挺管用的，还真不那么钻心疼了。

老李让小国妈给炒了两个菜，对小国说，你去把那好酒拿出来，咱爷俩今晚喝几杯。要不是你去山里找，把我背了回来，爹这把老骨头，说不定今晚就喂狼了。

小国赶紧说，爹，不能这么说，就是我这次没回来，村里人也能去救你呀。

老李摇摇头说，那就说不定哪天了。你小时候，爹总带你上山，只有你了解爹常去哪些地方。爹用手吹出的那鸟叫声，也只有你能听懂。

小国想了想说，那倒也是，除了我，还真没人能听懂呢。

老李半躺在热炕上，跟儿子小国一边唠一边喝。喝光了第二瓶酒时，老李流着泪对小国说，有一件事，爹瞒了你二十多年了。现在你复员回家了，爹又捡回了半条命，无论如何得告诉你，你是爹从外地捡回来的。过些日子，你去把那两头牛卖了，给你凑个路费，想办法去找到你的父母。

小国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国抹着眼泪说，我不想找，我就是你们亲生的。

老李又喝下一大口酒说，那不行，帮你找到父母也是爹大半辈子的心愿。

小国只好说，寻亲的事您不用急，现在都有互联网，我可以通过网络慢慢去找，不用花那路费钱。

老李和小国喝了大半夜，两瓶酒都见了底。老李还想再打开一瓶，却被小国妈拦住了，别再喝了，那酒还得留着给你治腿用呢。

两个多月后，老李的腿竟然能拄拐走路了。老郎中见了说，太神奇了，一般至少三个月才能拄拐。

老李诡秘一笑说，关键是我用了最好的酒，当然好得快了。

啥好酒啊？我也去买来试试。

老李伸出一根手指，在老郎中的手心里画了几笔说，阿九正传酒！

一年后，小国在网上通过寻亲栏目和DNA比对，找到了自己的父母。老李坚持卖掉那两头牛，把钱塞给小国说，托人去买几瓶阿九正传酒，带去看看你亲生父母，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半年后，小国给老李寄来了两箱阿九正传酒。老李又把这些酒都赠给了老郎中，说是让他多治病救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