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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在 梦就在 夏羌涅阿攀登记

2017-10-19古袅袅

户外探险 2017年10期
关键词:山脊李波扎西

古袅袅

站在夏羌涅阿遍地破碎的顶峰平台,背后天际线的尽头已日薄西山,夕阳努力穿透云层,倾泻出最后一丝光亮,来时漫长的西山脊已渐渐隐匿在笼起的夜色中。从2011年首次尝试夏羌拉主峰、2013年重返攀登夏羌拉东峰,再到今年夏羌涅阿登顶,时隔6年,半个轮回,党岭三神山终于圆满收官。

作为四川甘孜州丹巴县与道孚县的界山,党岭山位于大雪山山脉的北段,主峰夏羌拉海拔5470米。从葫芦海方向望去,在夏羌拉东南侧5430米的夏羌涅阿峰,西北侧5240米的夏羌拉东峰巍然矗立,并称为党岭三神山。2011年首次来到这里,到今年终于完成夏羌涅阿峰,6年时间,终于完成了党岭三神山的攀登夙愿。

其实,对于我,也没有什么长年作战的山峰攀登计划,只是得一空儿,便会选一座爬,然后转过身再看。坚持攀登的这些年,竟然也完成了这般值得自我做娇的小成绩,待到年岁再长,也能回忆就酒,饮得热血满筹。

川西秘境

2017年8月19日,攀登队抵达进山前的最后一个村子——龙普村。6年前我便来过的龙普村,是从四川道孚县城进山前的最后一个村落,原本游牧的人家,因为几口零散的野温泉而聚集落户。这次自驾前往,惊喜地发现县道通往龙普村的岔道,竟然修出了一条平整的入村水泥路,迎来送往着来此探访野温泉的客人与拉水的罐车。

相熟的马夫,虽然许久未见,但在村口三五寒暄的藏族人里,我准确地认出了他。虽然长年累月进山采药挖虫草、牵马放牧,高原紫外线同风餐露宿的生活双管齐下,加速着他的成长与衰老,但眉眼之间不变的质朴与憨实,一如从前。

马夫名叫扎西青仳,同大多数嘉绒藏族一样,虽然生活汉化,但根还是脚下这片肥沃的牧场高原。6年不见的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有着贤惠持家的媳妇。

我们这支攀登队共有4人,我、公务员、年假山友,也是此次攀登计划的制定和组织者;27岁的李波、女队员孙晶、香港人Ken,都先后自主攀登过多座海拔5000~6000米级别的雪峰,整支队伍有着比较丰富的攀登经验。另外还有香港的摄影师Tony和营地保障张鹏也跟队伍一起进山。

晚餐吃到当地的菌子炒肉,香气扑鼻,外加队员从西安背来的一只盐水鸡,我们风尘仆仆但胃口都不错,围坐在一起,吃得欢畅,Ken和Tony这两个香港人对盐水鸡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兴趣与胃口来。

伙房旁的屋子便是客卧,扎西的母亲抱来一叠棉被招呼好我们,便转身到隔壁供着佛像与长明灯的厅堂诵起经来。我们几个忙着整理装备,而屋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雨夜未归的扎西,应该是在县城里喝了顿廉价的大酒,第二天早上露面的时候,眼神都有些发直。说好的8点出发,等到8点半,另一个马夫才牵着马来到院中。

轻装行进山水间的感觉总是妙到想要跳起来,尤其是在这条堪称川西秘境的入山路上,高山融水的溪流把青郁山谷一劈為二,草甸绿茵,顶天湛蓝,缓坡上升,各种奇妙叠加在一起,让3500米的村子到4700米的BC间,近1200米的高差也不觉得太过痛苦,尽管最终,原住民的马夫仍然以一个小时的优势遥遥领先了我们。

云卷云舒

BC营地是夏羌涅阿垭口下面的一处平整草甸,正对着来路山谷里的云卷云舒,不远处,冰川融水形成的小海子泛着清幽的光,疲累了一天的马已放南山,惬意踱步享受肥美的叶草。幸运的是,当我们合力搭好宽敞的高山帐,雨滴便砸了下来,提包入帐,余的前厅空间正好摆下驮包和炉头,而帐外的雨也变成了冰雹,噼啪作响。

山里的小气候来得快,也消得快,虽然山谷浓雾起,但降水却是停了。帐篷之间隔空呼唤,大家分别钻出来,趁着胃口不错,烧水做饭聊天,而不经意回首间,云层深处的夏羌涅阿若隐若现。

我整晚睡得都不好,总是在和李波相互翻身间辗转难眠。天蒙蒙亮就钻出帐篷,只见浓雾漫山,等待许久仍未见散去。同伴和马夫都还没从帐篷里出来,我从前厅翻出了几个盛水的容器,晃悠着朝海子走去。这时扎西的声音传来:看看马还在不在?昨夜整晚的雷电交加,放养的马匹还真没准受惊炸了群。想到此,目所能及处,心凉大半截,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悬着的心,在到了与海子方向相反的山坡上才落了地,四匹马零星散落在坡下面的草甸上,悠然啃食。我大声回复了扎西,然后取水架锅。

天光大亮,精简装备,换上高山靴,6年前就曾爬过的碎石坡,现在来看,却觉得格外陌生,大概是昨天的小路走得太过欢快,感情和肉体都没有办法直接过渡到这看似无路的破碎之径。坡上便是夏羌涅阿垭口,冰川向左,丹巴向右,马夫达瓦站在玛尼堆的高处竟搜着了手机信号,大声打起电话来。

到了可以清晰看见冰川的地方,马匹已经无法前行,按照昨天临时商量的结果,我们取出部分器材,扎西和达瓦分背两个驮包,运到冰川末端。连接夏羌拉主峰的冰川线已经退化到海拔5000米的高度,又值盛夏骄阳,没有足够的降雪补充,冰舌尾部裸露出大片褐色混杂泥沙的冰川,靠近右侧山体的位置,一条哗哗作响的流水槽像道刺眼的伤疤般开裂了这片苍白。

平整完雪坡后,我感觉似乎有点失温,搭好帐篷钻进睡袋,全身蜷缩在一起,可怎么也释放不完那种透了骨的寒意,再加上些微高反的不适,抱着保温壶沉沉睡去。醒来时,大约是凌晨2点,冰川上的干燥炙热了整个咽喉,摸索着翻出头边的可乐,透心地喝下一口,突觉生活真美好。就这样睡一会儿、抿一口,翻来覆去到了第二天早上7点,可乐剩下半瓶,却不见有人吆喝起床出发,看见大家都如此,我也放心地倒头睡去。

触摸顶峰

到真正的起攀点时,已经是早上9点半,夏羌涅阿的西山脊是这次攀登线路的首选,虽然漫长,但较缓的坡度对于破碎的岩石而言,无疑是更为靠谱的选择,尤其是夏季,没有冰雪的覆盖,虽然攀爬难度降低,但是落石风险提高。

因为是四人结组,所以确定的攀登方案是:双绳领攀一拖二,跟攀者之一再带一条主绳保护第四人。于是按此分工,我和李波交替领攀,晶晶保护,Ken拍摄,而随着踏上岩石路段,大家的攀登激情像打了鸡血般找到了王者归来的感觉。endprint

夏羌涅阿是党岭大雪山主峰夏羌拉东南侧金字塔状的岩石型山峰,之前仅查到的一次攀登记录显示:2010年4月底,日本JAC广岛登山队松岛和左塍从东北壁直上登顶主峰5470米的夏羌拉,吉村和加腾沿北山脊达到夏羌涅阿5440米处,因为困难而放弃登顶,其后再没有关于这座山峰的其他攀登记录。

201 1年来爬夏羌拉的时候,几天的浓雾里,完全没注意到西侧这座漂亮的山峰,等到2013年从丹巴那边爬夏羌拉东峰,站在葫芦海的边上,瞬间被倒映在湖中的这座塔峰所俘虏,然而之后却一直阴错阳差未能成行,直到这次kailas未登峰计划的鼎力支持,才天时地利人和,组队出发。

在过于破碎的山脊上攀爬,保护点的选择远比岩石能力重要得多,不时捏爆的手点和踩落的脚点,像捧着随时起爆的炸弹,一不小心,便可能万劫不复,更何况还拖着两根绳,距离稍长便不知卡在什么地方,眼瞅着5米外终于有条品质不错的裂缝,却被腰间的绳子拽得生疼,拎着岩塞到不了近前。

如果只算垂直高差,那么这次的攀登距离还不足400米,但西山脊的线路不只是距离的漫长,犬牙交错的刀脊与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假顶,让整段的攀爬就像条大浪里的船,一会儿到波谷,一会儿入波峰。22日下午4点,当四人齐聚海拔5365米的假顶平台时,大家开会研究决定,我和李波单绳继续沖顶,晶晶和Ken双绳抓紧下撤。

两个能力相近的人结组攀爬,效率明显有所提高,不过层出不穷的假顶,让心劲儿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太阳也越发萎靡地西沉下去,直到傍晚7点多, 一个目力所及之处的塔尖形至高点出现在眼前时,我和李波瞬间回了神儿。与顶峰相连的是四道锯齿般的削薄刃脊,估计还需要一个半绳距。李波问我爬不爬,我瞅瞅即将消失的日头,坚定地说:你爬,我来保护。当登顶塔尖的李波单手比出V字的时候,我大喊着告诉他:“手打开,双手!”那感觉就像站在这方天地的最高处,纵情拥抱全世界。

无法设置保护点的顶峰,我让李波采取了主绳过腰的坐式保护,然后小心翼翼地攀爬着最后的难点。那几道远看削薄的刃脊,到近一看依然是破碎不堪,毫不犹豫地骑跨其上,精神高度集中,手脚并用着挪动前行。事后,李波告诉我,在这附近的小平台上看到有几根一米长的竹片按W状摆放,并用石块压着,疑似那支沿北山脊攀爬夏羌涅阿的日本队所留。

登上遍地破碎的顶峰平台,已经是7点52分,背后天际线的尽头已日薄西山,抓紧拍照留念,残阳如血里,终于站在了夏羌涅阿峰顶,而来时的路已渐渐隐匿在笼起的夜色中。

安全下撤

找到一块稍微靠谱的石头圈好绳套,招呼李波先下,我挂在其上,突然想起与晶晶分开时,她塞给我的那卷由李波带进山里的经幡,于是赶忙掏出来,印着箴言和佛像的经幡很长,我绕着保护点放了一圈,压好石头,突然又记起路上扎西说的话,经幡不要挂反了,佛像一定要摆正。于是趁着李波还在下降,又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怕被风吹走,又在旁边加固了石块。回到成都后我才知道,这卷经幡是柳志雄(自由攀登者,在2014年时登顶四姑娘山幺妹峰后,在下撤途中遇难)爬幺妹前在寺院所求,在住处遗留了两卷,被李波当作遗物收走,一卷挂在了野人峰,而这一卷留在了夏羌涅阿。在不久之后的下降中,我用到的自然保护点两次失效,两次却都安然无事,也许冥冥中自有神灵,可以不信,不可不敬。

考虑到来时漫长的山脊和有限的扁带绳套,在原路下降了6段后,我俩摸黑找到记忆里东南壁上的一道雪槽,半降半滑在如墨般的暗夜里。在用完全部扁带、绳套和部分岩塞下降19段后,绳子已经爆皮4处,破碎的绳皮包裹着扭曲而出的绳芯,像道疮疤般刺目揪心。好在头灯光亮散去的黑暗里,冰川终于出现在眼前。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5点半,同伴带着可乐迎接了我们。入帐倒头便睡的我,始终以为回来只有1点半,以至于早上9点半醒来时,还为自己无梦酣睡8个小时而万分惊奇。

从出发到返回,完成夏羌涅阿西山脊线路共计20个小时,这绝对不是快速轻装的典范攀登,但却是一次难得积累的宝贵经历。事后为了确认是否首登,在对攀登线路以及历史照片重新比对后,怀疑日本队记录里所记载登顶的夏羌拉主峰其实就是夏羌涅阿,这样说的话,本次攀登应该算作新线路的探索,虽然略遗憾,但重要的是面对破碎的山体、隐匿的顶峰、暴露的刃脊时,那份只为攀登的专注与热爱。

我与李波商量后决定,线路命名“心若在,梦就在”,献给所有还在坚持攀登的人们。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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