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

青松养生馆有个叫刘刚的年轻推销员，能力出众，业绩优秀，被养生馆誉为金牌推销。

最近，刘刚通过搜集信息，锁定了一位名叫周佳诚的老人：60多岁，事业单位退休，月退休金7千多，独居黄龙新村10幢505室，双腿患有严重的关节炎，一星期只下楼两三次，去附近超市买点日用品，但人很吝啬，从来没有买过保健品。作为金牌推销，越是困难越向前，刘刚信心实足，誓要拿下这个优质客户。

这天，下着蒙蒙细雨，尾随在老人身后的刘刚发现，周佳诚买了一袋东西走出超市，正一瘸一拐回家。当老人走到一条很挤的路口时，突然被一辆电瓶车撞倒。电瓶车跑了，老人爬不起来，行人不敢去扶。刘刚一个箭步上去扶起周佳诚，接下来顺理成章，他把老人扶着送回了家。

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刘刚自此去周佳诚家畅通无阻。他每次去总要拎些水果等礼物，交代老人好好养腿，要买点什么，他帮着买。

一连两三个星期，刘刚去周佳诚家，除了送东西，还替老人洗衣服、擦地、做饭……周佳诚感动得快落泪了，说刘刚比自己的儿子还孝顺，刘刚立刻接口喊“老爹”。

刘刚看时机差不多了，便试探着对周佳诚说，他是青松养生馆的保健品推销员，他推销的玛酸壮骨素是进口特效药，专治老人的关节痛，许多老革命都在服，他们打过仗，骨头受过伤，都治好了。一疗程1万元，3疗程包好。

这是刘刚使出的第一招：骗。老人都有病，大部分会信以为真，掏钱就买。可周佳诚听后说：“小刘啊，你说的我信，我一个月有7千多退休金，买得起，不过，这毕竟是件大事，让我好好想想。想好了，我一定买！”刘刚赶紧说：“老爹，您一定要想好了，治好了您的腿，今后就方便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刘刚一提到玛酸壮骨素，周佳诚就说，他有7千多退休金，让他再想想，一定会买的。刘刚笑笑，说不急。

一个多月过去了，周佳诚还是没有买刘刚推销的玛酸壮骨素，要是换上别的推销员，早泄气放弃了。可刘刚加倍耐心，对周佳诚服务得更周到、更贴心，他明白，对周佳诚这种老人，要放长线。

这天，刘刚兴冲冲告诉周佳诚，说青松养生馆有个活动，免费组织关心支持养生馆的老人去浙江旅游。周佳诚一听是免费的，很是高兴，立刻答应了。

很快，20多个老人在青松养生馆的组织下，第一天开开心心游了美丽的西湖，第二天，游风光绮丽的浙西大峡谷。周佳诚一看，两边是青山，中间流淌着清澈山水的峡谷，真是美不胜收。风光虽好，无奈他的一双腿不争气，没爬几步山路就钻心地痛。刘刚看在眼里，马上到路边买了根拐杖，递到周佳诚手里。有了拐杖，周佳诚勉强能跟上前面快快乐乐的老人。可不一会儿，山路变陡了，每爬一步就痛得他双腿直颤，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到石头上，抱住腿一脸痛苦地对刘刚说：“小刘啊，我腿痛得像针扎，没法子爬了，怎么办啊？”刘刚笑呵呵弯下身，对周佳诚说：“老爹，没事，我背你爬山！”

“啊，你背我爬山？”周佳诚十分意外。刘刚仍笑呵呵地说：“你是我爹啊，做儿子的怎么不能背你？”说着，双手朝后一伸，把周佳诚拉到了自己背上，身子一挺，背起就跑。

一条大峡谷啊，山路上上下下，时窄时宽，空着身子爬都让人气喘吁吁，何况还背着个百多斤重的老人！刘刚累得像浸在汗水里似的，可他一面背，一面还兴致勃勃向周佳诚介绍峡谷风光，让前后一同爬山的老人看了都感动极了，说刘刚这个小伙子比周佳诚的亲儿子还好。周佳诚伏在刘刚背上，不时抹着眼睛，说这是他最惬意的一回旅游了。

当天在宾馆吃罢晚饭，养生馆的推销员们开始向各自负责的老人宣传保健品了。老人免费玩了两天，享受了推销员的贴心服务，纷纷慷慨解囊，少则几千，多则上万，即使小气的，也碍于面子，多少买些推销员推荐的保健品。自信满满的刘刚抓住机会，对周佳诚说，如果他早服了玛酸壮骨素，今天爬山路就健步如飞了。可让刘刚大为失望的是，周佳诚还是一毛不拔：“小刘，你说得对，你放心，到时我一定买，我不缺钱……”

到时，到什么时候啊？刘刚像挨了当头一棍，他今天几乎玩命打的感情牌，在周佳诚身上又打了水漂！

旅游结束，其他推销员满载而归，唯独刘刚两手空空。他狠狠咬了咬牙，作为金牌推销，肚子里有的是牌！

接着，刘刚像江南的糯米汤圆，更加牢牢地粘住周佳诚，包揽家务，甚至替老人泡脚、剪指甲，还把手机号给了老人，说不管白天或晚上，只要老人有事，都可打他的手机，他一定赶过来……这一切，感动得周佳诚眼睛都红了，不过还是老调重弹，说他每月有7千多退休金，壮骨素一定要买的……

刘刚笑呵呵地回答：“老爹啊，我把你当亲爹了，照顾你是心甘情愿，买不买壮骨素我不在意，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啊！”

又个把月过去了，周佳诚安心享受刘刚的金牌服务，刘刚则再也不提半句玛酸壮骨素。

一天晚上10点左右，突然狂风暴雨，刘刚打周佳诚的电话，天气恶劣，想问问老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谁知道对方电话“嘟嘟嘟”响，没有人接听。刘刚的双手抖了一下，立刻披上雨衣，跨上电瓶车，在风雨里奔到黄龙新村，打开周佳诚住的505室，只见老人伏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地上吐了一滩污物。刘刚急忙把他抱起来：“老爹，你怎么啦？”

“小……小刘，救……救我……”周佳诚脸色苍白，声音微弱，用手指指自己的肚子，顯然，他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

刘刚马上打了120求救电话，又背起满身秽气的周佳诚冲到楼下，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在风雨里把老人送到医院急救。

医生说，周佳诚患的是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如果不及时把老人送来医院，是挺不到天亮的。周佳诚住了3天院，挂了3天水。刘刚为他配药、打点滴、端饭、擦身……忙得团团转。住在同室的病人说周佳诚真有福气，养了这么个孝顺的儿子，周佳诚不住地点头。

金石为开，出院那天，周佳诚终于向刘刚买了1万元的玛酸壮骨素。“小刘啊，要不是你救了我，命早没有了，命没有了，钱要它干什么，以后你们养生馆有什么新到的保健品，你尽管向我推销，我都买！”想不到周佳诚走了一遭鬼门关，在金钱面前大彻大悟了。

没过多少日子，周佳诚果然一口气又买了2万元养生馆新进的保健品，乐得刘刚半夜都从梦里笑醒。

不久，当刘刚又乐颠颠拎了最新的保健品来到周佳诚家里，正向老人胡吹功效如何神奇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把刘刚送来的保健品狠狠扔到门外，又一把抓住刘刚的衣服，怒道：“你这个骗子，骗了我父亲多少钞票，马上还来！”原来，周佳诚3个月内买了青松养生馆3万元保健品的事，有人传到了他儿子的耳朵，他儿子今天便气势汹汹过来把刘刚逮了个正着。刘刚大吃一惊，被揪着一动不能动。

“不答应退，我掐死你这个骗子！”

刘刚被掐得喘不上来气，连喊：“别……别掐，我退……退……”

“不退！”周佳诚跑过来，一把推开儿子的手，又一声吼，朝儿子骂道：“我花50万给你买新房，你住新房后就没有过来陪过我一个晚上，而我花了3万买小刘的保健品，小刘陪了我3个月，照料我3个月，还背着我游了浙西大峡谷，前不久风雨夜里救了我一条命……畜生，换你做得到吗？”说罢，周佳诚转过身，又对刘刚说，“小刘，我是怕你离开我呀，所以一直说我有7千退休金，却拖着不买你的保健品，直到那晚上你救了我……”

周佳誠跑进房间，抱出一大堆保健品，原来他一盒也没有打开过：“其实我不糊涂，知道小刘是在忽悠我，可我花钱买的不是保健品，而是买他比儿子还周到的服务……”

一切都明白了，周佳诚的儿子低下头，羞愧的泪水从眼睛里淌出来。

而刘刚闭上了眼睛，他自以为聪明，利用招数忽悠周佳诚，想不到早被看穿。周佳诚花钱买他的假情义，是为了填补儿子对他的无情。而老人再三推迟买他的保健品，只是为了延长他对老人的假情服务……可怜的老人啊！那晚他上吐下泻，其实是刘刚在送去的牛奶里注进了泻药，这一招又准又狠，老人再聪明，也绝对不会猜到……

第二天，刘刚拿了3万元钱来周佳诚家，想退回钞票，把保健品抱回去。可是505大门紧锁，邻居说，周佳诚被儿子接走了。

刘刚站在门口久久沉思，后来踏破铁鞋找到周佳诚，退回3万元钞票后，就向青松养生馆辞职，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山村，那里有两位60多岁的老人，一病一瘫，才真正需要他的贴心服务。

从此，金牌推销在这个城市消失了……

（责编：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