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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说唱与摇滚遇上中国特色

2017-09-26阚莹莹

新城乡 2017年9期
关键词:郑钧音乐文化

阚莹莹

这些产生并流行于美国、乃至欧美国家的音乐文化在中国存在的时间不短,在克制的中国听众里,这些生来带着反叛、锋芒的音乐有没有找到适合生长的土壤?

“不好意思,我们最近的采访太多了,所以暂不接受采访。”记者给成都某家知名说唱团队打电话询问是否能接受采访时,被对方果断拒绝。在此之前,这个团队刚在成都举办了一场说唱夏日派对,短短一小时之内600张票全部售罄。

“你有freestyle吗?”就像杨坤的“我有32场演唱会”让几年前的《中国好声音》保持高话题度一样,流量小鲜肉吴亦凡的这一句“名言”也迅速带火了今夏最火的一档选秀节目——《中国有嘻哈》。这段时间,凡是跟嘻哈有关的话题、乐队、歌手,几乎都被带火了一轮。同是音乐选秀节目,与同时期默默无闻的湖南卫视《快乐男声》以及腾讯视频推出的《明日之子》相比,《中国有嘻哈》在持续低迷的综艺市场上显得十分耀眼。

只是,不单单是说唱,还有30多年前在中国掀起浪潮的摇滚乐,这些产生并流行于美国乃至欧美国家的音乐文化在中国存在的时间不短,在克制的中国听众里,这些生来带着反叛、锋芒的音乐有没有找到适合生长的土壤?以小众、无所顾忌、挑战为内核的音乐到底能不能搬上主流舞台?

“苦大仇深”的rapper

回答这些问题之前,关于说唱的一系列诸如“rapper”“freestyle”等名词需要被解释。

嘻哈是一种文化形式,产生于美国贫民区的黑人之间。已经被大众熟知的街舞、夜店的打碟、涂鸦,以及说唱都属于嘻哈文化。rapper指的是说唱歌手,而吴亦凡带火的“freestyle”指的是说唱的一种形式——即兴说唱。圈内外普遍认为中国的嘻哈文化并不是从美国直接传入,而是间接来源于日韩,十多年前中国流行起来的大腿裤、夸张的饰品、长发、鸭舌帽便带着嘻哈文化的元素。

然而,在中国人眼中,“严肃克制的环境并不适合说唱的生长”成为许多中国说唱歌手的共识。说唱“愤怒、好斗、炫耀、挑战、批判现实”的内核显然不符合中国人一贯以来被教育的隐忍、克制:出现在街头墙壁上的涂鸦是破坏公物;街头玩滑板的青年往往与“小混混”三个字联系在一起。这些充斥着负面、一点也不“阳光正能量”的词汇便决定了这种文化形式在中国并不會有多富饶的土壤。目前,除了台湾以及香港的一些较为有名的说唱歌手,大陆找不出一个体育馆级别的说唱歌手。

可以说,嘻哈文化在中国诞生之日,围绕它的争议以及其自身的矛盾便不绝于耳。不说远的,就从最近的《中国有嘻哈》上便可见一斑。在微博上拥有700多万粉丝的知名音乐博主耳帝曾在微博上说,“一个并没有嘻哈文化的国家,你觉得嘻哈选秀经得住几年挖?”

《中国有嘻哈》集结了中国综艺的好几位大佬,比如《中国好声音》制片人陈伟、《蒙面歌王》总导演车辙、《跑男》三季总编剧岑俊义。作为第一季《中国有嘻哈》的制片人,陈伟多次向外界表示类似“谁不想割第一茬稻子”“以前一季节目最多一两首嘻哈,现在想把这个做成主菜”的初衷。

但是,节目播出以来,最大的争议集中在选手的作品是否为原创。自称是说唱圈的人鄙夷节目中翻唱的歌手晋级,而坚持原创的歌手被淘汰。质疑为什么几乎所有的选手都在套用以前自己写过的词汇,而坚持即兴创作的选手却被淘汰,毕竟说唱的灵魂之一就是原创。

除了节目原创之争,说唱圈还存在应不应该把本该小众的说唱音乐搬到主流舞台的矛盾。说唱圈一直存在“地上”与“地下”的较量。所谓“地下”,就是没有商业包装,歌手更具有自发性,内容也更自由。而“地上”就是有专业团队的运作。许多“地下”说唱歌手觉得,“地下”说唱才最能代表嘻哈文化,也就是圈内所说的“real”。节目选手之一小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当时有一些(说唱)圈内舆论说这节目不好,去了你就不real,去了就不是真的hiphop。”

最大的尴尬还是来自主流市场的听众对这种音乐的不理解。即便这个音乐选秀节目已经创下了每集超过两亿的播放量,“你有freestyle吗?”也成为今夏最火的网络词汇之一。但是“这群人怎么活到那么苦大仇深”“虽然我喜欢吴亦凡,但是我一集都没有看过”类似的声音依然没有被好评淹没。当一位选手表达自己不满并充满了攻击性的态度时,弹幕上的评论几乎都是认为其不礼貌,然而,这种被观众认为是不礼貌的态度在说唱圈中得到一致肯定,因为这才是做自己,这样才不“假”。

摇滚精神是什么?

从美国流行过来的摇滚乐,这样的情况同样存在。

三十多年前,“中国摇滚之父”崔健用他沙哑并极具识别性的嗓子划破了北京工人体育馆的夜晚,也为当时的年轻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音乐体验,这种狂热而直接的音乐在中国催生出诸如汪峰、郑钧、痛仰乐队等一批摇滚歌手或乐队。

然而,三十年过去,汪峰已经转型为商业性歌手,新时代的年轻人或许知道各种男团女团却从未听说过还有个痛仰乐队,而此前,郑钧导演的自传性质的电影《摇滚藏獒》遭遇了票房不到四千万的尴尬。回到二十多年前,他推出首张专辑《赤裸裸》,同名主打歌横扫中国五十家电台排行榜榜首。

1986年5月9日,崔健在工人体育馆唱出《一无所有》,这天后来被很多人认为是中国摇滚诞生的日子。但是,从诞生之初,中国摇滚就从来没有清晰的含义。没有清晰的含义,外界对其错误解读等等原因似乎就注定了今日摇滚遭遇失语期的尴尬。很多人认为,一头长发加上皮夹克,拿着吉他在舞台上吼几嗓子就是摇滚。也有人认为摇滚是一种精神。在歌手许巍的眼中,甚至连“摇滚精神”都没有,“摇滚没有精神,只是一个壳,需要和文化发生关系,再融合个人的阅历,以及对生活的态度。这才是摇滚的包容和博大。”

“无批判,不摇滚。”虽然崔健从未承认过“中国摇滚之父”这个名号,但他对摇滚的六字定义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后来的中国摇滚乐。

“中国的摇滚既要表达时代的声音,又要反主流文化、批判现实,但真正伟大的音乐是跨种族、跨阶级,是要表现出一个普通人心中最共鸣的感受,而不是反主流文化,认为特立独行才是摇滚。”郑钧说。endprint

特定的时代背景使得摇滚在三十年前的确吸引了众多追随者,但是一旦失去那个特殊的语境,愤怒本身就变成了矫情。

嘻哈的中国特色

在欧美国家,来自底层社会的说唱或摇滚歌手经常把对社会的不满写进歌词里,几乎没有什么争议。但是在中国,说唱、摇滚应该唱什么都还是个问题。有人说,难以想象那些从小生活养尊处优的说唱歌手张口都是痛苦、憎恨,或者是对家长、老师的不屑。

“有段时间我很听不得中文说唱里面说我来自街頭,然后你看他是那种小康家庭长大的那种。你是在街头干嘛了?可能最多在街头玩玩滑板。除非你真的在街头,你有灰色收入,然后你想为这个族群发声。”《中国有嘻哈》的选手之一,被看做是冠军热门人选的说唱歌手Jony J在接受《人物》杂志采访时说。

中国说唱到底应该唱什么?中国的嘻哈说唱,很快就在不经意间注入了“爱国”情怀。

2016年5月,一首宣传解放军征兵的硬核说唱MV——《战斗宣言》通过某军媒官方传出,打破了人们对中国以往军歌的文艺印象,加上大胆引用了十八届中央军委强军口号的唱词,该MV发布后很快便在海内外网络社区引起热议。

几乎同一时间,来自四川的嘻哈乐队——“天府事变”先后推出的两首英文说唱作品:《红色力量》和《This is China》也备受国内外瞩目。《This is China》凭借新颖的爱国立场,吸引了BBC、《时代周刊》和《卫报》等国外媒体的报道,就连共青团中央、《新闻联播》和央视新闻英语频道也推荐了它。

爱国、阳光、积极向上,这些说唱作品的内涵与当今说唱圈内的主流价值观是背道而驰的。“三好学生”在说唱圈内往往会被认为“不够酷”“不够嘻哈”“很装”。但“天府事变”认为,“音乐人是要有社会责任感的,不是耍个酷就完了的事。”

郑钧曾说,他见过太多艺术圈、音乐圈的人,刻意地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神经病或者不正常的人,因为这样才像个艺术家。他的评价是:没劲、悲哀。不论唱歌还是做人,他就想当一个普通人,他觉得这反而让他与众不同。

正如说唱圈中的keep it real,不能说说唱讲爱国就是不酷,也不能说普通人就不摇滚。有的“地下”的说唱歌手正在走上舞台,也有的“地下”说唱歌手只想永远在地下唱,摇滚的郑钧也曾带着儿子参加综艺,做了一件看起来“一点也不摇滚”的事。正如Jony J接受采访时说,“我觉得只要是你过的生活,没毛病。”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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