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费 姜

从小乞丐到影坛女神，惠英红一波三折终成传奇

作者／费 姜

2017年度香港电影金像奖落下帷幕。57岁的女星惠英红凭借《幸运是我》，第三次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再次创造历史。此时，距离她获得第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已经整整过去了32年。3岁乞讨、12岁做舞女、22岁当影后、40岁抑郁自杀、50岁重返影坛再获影后，57岁成为影坛传奇……惠英红的人生跌宕起伏，坎坷不已，然而，这位57岁的女神却感激生活的严酷和命运的折磨，她说：“幸运是我！”

乞丐出身“打”出影后

1976年的香港的夜，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歌舞厅人满为患。著名导演张彻和好友一起来舞厅娱乐，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张彻一眼看见了舞台中央领舞的女孩。青春洋溢的脸庞，干净利落的身姿，眉眼之中满是倔强，张彻越是打量，越觉得这女孩生就一张上镜的脸，又有着迥然不同于时代流行影星审美的野性美，令人过目难忘。

一曲舞毕，他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自我介绍，再问她愿不愿意拍电影。没想到女孩爽快地问了一句：“拍戏有没有钱啊？”当得知会有500元的月薪时，她立刻答应了。

这个女孩，就是时年16岁的惠英红。因张彻慧眼识珠，她被选入拍摄《射雕英雄传》中穆念慈一角，从此，惠英红进入电影圈。

惠英红祖籍山东，父亲是大户人家的大少爷，1949年因家道中落举家迁移来港。不久惠父便染上赌博恶习，不但将家业败落殆尽，还将惠英红的四个哥哥姐姐都“送”进了戏班。惠英红3岁时，便不得不跟随母亲去香港湾仔红灯区乞讨。

小小年纪，便尝遍人情冷暖，看尽世人白眼。稍稍长大，她又成了街头兜售商品的小贩，被驱赶打骂是常事。直到14岁那年，她因为姣好相貌，又崇拜电影明星，才报名去舞厅学习跳舞，很快就因天资聪颖跳到了领舞的位置，这才有了张彻“伯乐相马”的传奇一幕。

年轻时的惠英红

如今的惠英红

在拍摄现场，惠英红学得快，人聪明，又特别能吃苦。一场打戏，她被对手男演员一脚踹飞，口鼻都流血了，倒地爬起来，再接着拍。导演夸她是拼命女郎，她头一甩，“从小到大在街上混的时候，挨的打太多了，这不算什么。”

《射雕英雄传》在拍摄过程中，因为她能打，戏拍得快，也拍得刚猛。一场“穆念慈擂台对打”的戏份，对手演员一个收手不及将她踢下了高台，一条腿骨折了。将养了不到三个月，她又出现在了拍戏现场。张彻都被她惊呆了。

不久，她被张彻收为干女儿，并被推荐给当时的武学大师刘家良，成为其唯一女弟子。刘家良也极为欣赏这个“吃得苦”的女徒弟，更是为她量身订做武打电影《长辈》。

剧中从小坎坷、武打出身的女主，简直就是她生活的翻版。在片场，刘师傅悉数点拨，耐心指导，甚至一度传出师徒绯闻。这部戏一举将惠英红送上演艺巅峰——在1982年第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惠英红力压群芳，夺得最佳女主角桂冠，也成为因打戏而获得电影最佳女主角的第一人，并且这个纪录从此再未被人打破。

功成名就的惠英红从此只接张彻、刘家良这样的大导演的戏。贵为影后，但她在片场毫无大牌架子，仍然拼尽全力，甚至以命相搏。在拍摄《八宝奇兵》时，有一场需要从16楼跳下的戏份，她只穿一件像背心似的保护衣便亲身上阵。从16楼一跃而下，身体擦到楼边晒衣架的铁架子，碎屑插进她的身体，鲜血直流，可是她却一声不吭，“这样出来样片很好看。”

惠英红红了，她片酬不断，成为女影星中最高票房纪录的创造者。她的大幅海报，就如同她幼年时所向往的那样，醒目地挂在了大街上。金钱、掌声、名誉、地位如潮水涌来，然而当夜深人静，她一人独处时，她又成了童年那个极度恐惧贫穷、极度缺乏关爱的小女孩。

虽然大红大紫，但她始终满心沧桑。她自小离家，虽有兄妹八人，却亲情淡漠。四哥惠天赐同在娱乐圈，却几乎没有来往；她在戏里谈尽恋爱，过尽千帆，在生活中也只不过和刘家良师傅传出绯闻。

其实只有她知道，她一直在等一个人。那时她12岁，在街边当小贩，有一个美国水兵总是在她那儿买口香糖。他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他有长长的睫毛，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比她还要害羞。后来有一天，他说他要去越南打仗了，他问她：“I LOVE YOU 用广东话怎么讲？”然后他用她教的广东话，摸摸她的头，宠溺对她说，“我中意你。”他走了，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流着泪思念失踪的爱人，可她没有想到，她还将迎来更坎坷的人生。

恋情告吹事业低谷

功成名就之后，追逐她的富家子弟们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好强的惠英红却始终醉心于拍戏，那潜在的恐惧感促使她无法停下拍戏的脚步，“只有拍戏，才有钱拿，才能养活家庭”。

她从小没有父亲依靠，一切靠自己，成功以后也不愿意依靠任何男人，工作成了第一要务。她叛逆、要强，始终无法信任、依赖别人，这种个性使追求她的富家子们渐渐都打了退堂鼓。

1988年，惠英红在大红时刻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自己筹措资金去英国拍摄全祼写真集。写真集一出，轰动全港。她大胆展露胴体，显得健康、性感，展示了与平日完全不同的风情。然而这样的大胆行为，无疑是堵死了自己嫁入豪门的路。那个年代，哪个豪门会接受这样出位的媳妇？

她的身边骤然门可罗雀，媒体也是冷嘲热讽，师傅刘家良也非常生气。即使再藐视世俗，她却也不能不在巨大压力中心情低落，这时，比她小7岁的演员黄子扬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彼时黄子扬刚刚出道，正是一张白纸的时候。惠英红在江湖打滚多年，她可以对虎视眈眈的富二代们保持警惕，却难以抗拒年轻人的真诚和热烈。不久，他们相恋了。

恋爱中的惠英红变成了小女人，她尽情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对小男友，她恨不能粉身碎骨，倾尽所有。她悄悄动用身边的资源，给小男友找工作，帮他获得角色。

黄子扬起初为自己的好运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天赋过人，然而一旦发现是女友帮他获得的工作，男人的自尊心大受打击。黄子扬不免抱怨：“你是大明星，你强过我，你根本看不起我。”惠英红则满腹委屈，他们常为此大吵一架。

爱情的甜蜜期很快就过去，两人在经过三年痛苦的争吵磨合后，惠英红对媒体宣布分手。这是一段从开始就不被人看好的恋情，不但媒体大众视她“老牛吃嫩草”，她自己在后来也视这段爱情为“人生污点”，被“骗财骗色”，从此听到姐弟恋就谈虎色变，再也不敢走近情场。

日子在悄悄流逝，90年代末的香港，电影业空前的繁华，观众们厌倦了硬桥硬马打打杀杀的武侠片，文艺片浪潮突然崛起。张曼玉、钟楚红等一系列文艺片女星崭露头角。惠英红的演艺事业，突然一落千丈。曾经创下八百万票房神话的打星，居然渐渐无片可接。就算是有剧本递来，也都是姐姐、阿姨、妈妈辈的角色，从女配角到群演，地位也是天壤之别。

完全接受不了心理落差的惠英红起先抗拒、辞演，再到逃避。她一怒之下，三四年都不再接戏。戏不能拍了，靠什么生活呢？她与朋友一起合开餐馆，心高气傲的她又接受不了要对客人迎来送往，低头谄媚，放下身段。酒店的生意也红火不了几日，只能关张大吉，朋友也离她而去。

她与家人本就亲情淡漠，兄弟姐妹们也没有一个在此时伸出援手。她的身边，只有垂垂老矣的母亲，还需要她的照顾。经济窘迫，人生跌入低谷，一向依赖的事业毫无起色，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钻入牛角尖，想不通，看不穿，抑郁症悄悄地找上了她。

她整日闭门不出，以泪洗面，对任何事务都提不起兴趣。她烟酒咖啡不离手，失眠掉发，三餐不定，形容枯槁，与那个绝色的打星完全判若两人。

2000的一天，惠英红来到洗漱间。面对镜子里40岁的自己，她惊骇失色。那一瞬间，她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她抓起家里的安眠药，一把全部吞了下去……

三次封后终成传奇

幸运的是，她的身边还有关注她的朋友。那天发现她电话联系不上，几个朋友来到她家，怎么敲门都不应，情急之下破门而入，发现她吞药自杀。大家手忙脚乱地将她送向医院，灌肠洗胃。好一番折腾，等惠英红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八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睁开眼睛，朦胧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就在那一瞬间，惠英红大彻大悟。在生死面前，名利、脾性、过往的一切，统统如同浮云。所谓向死而生，凤凰涅槃，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2005年，45岁的惠英红在积极调理了身体之后，宣布重返娱乐圈。她一改此前的孤傲，而是以新人姿态，放下身段，从头做起。在文艺片中跑龙套，在武打片中扮演母亲，在无线电台拍电视剧，每一个角色，她都细心揣摩。虽然拳脚不再如年轻时锐利，面容老去，但敬业的精神却一如当年，演技也更加精湛，她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人送称号“红姐”。

2009年，电影《心魔》的剧本放在了她的面前。女主角是一个对儿子占有欲极强，无法接受丈夫移情别恋的现实，整日酗酒，邋里邋遢的角色。

导演何宇恒亦是第一次挑战文艺片，名不见经传，片酬自然也少得可怜。可是惠英红看过剧本，就决定接下这个挑战性极强的角色，“这还用演吗？这就是我啊。酗酒，逃避现实，强硬，想要操控别人的人生。”

她在戏场，形神皆备，完全摒弃了美貌，时而癫狂，时而阴冷，时而颓废，仿佛又将自己那四五年前的低谷期重活了一遍。

电影杀青那天，惠英红忍不住在片场放声哭泣，她庆幸自己终于走出了那阵低潮，电影治愈了她空洞的心。

2010年，这部展现了她完美演技的《心魔》，为她夺得香港第29届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女主角，并一举获得“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女主角、俄罗斯海参葳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等七个国内外大奖。她的演技，再次获得了大众肯定。

名利如同潮水，再次向她涌来。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被虚假荣华所包围，她精精细细挑选剧本，为了适合的角色宁愿主动降低片酬，她转战于一个又一个摄影棚，在不同的角色间转换人生。

电影不但是她的事业，也成了她的心灵救赎。

2016年，她应邀出演电影《幸运是我》中的母亲一角，这是一个罹患阿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症）的落魄老人的角色，同样，这是一部小题材的文艺片，被大数投资商所拒绝。但幸运的是，公司老板杨受成在得知惠英红有意于出演时，不顾众人非议，力争上片。

惠英红在电影中，举手投足都是戏，将平凡人的市井生活演绎得真实自然，毫无任何表演痕迹。因为她的确是在用真实生活体验和诠释这个角色——她的母亲正是患上此症，平时一直由她照顾。长期照料病人，作为子女是尽了孝道，但也苦不堪言。然而也是这部戏，才让她走进了母亲的世界，真正理解了母亲。

《幸运是我》再次为她绽放出了夺目的光芒。在2017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评选上，惠英红以出凡入胜的演技，第三次夺得最佳女主角。三次提名，三次得奖，她创造了香港影坛史上的奇迹。

三度封后的惠英红，在领奖台上难掩激动，双手发抖，她哭着说：“这次我希望告诉妈妈，我没有丢姓惠的脸，但妈妈已经离开了几个月。我好想和家人分享，但第一次得奖时爸爸走了，这次得奖了妈妈也走了，我真的很希望妈妈跟我讲一句她以我为荣。”

在人们赞她为女神，为她的传奇身世而唏嘘的时候，她却一再用这部电影的名字来感恩，“幸运是我”。她人生的颠沛流离，她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在开花结果的现在，换种角度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历经坎坷，她的人生也许还有各种遗憾，但这样的人生，如同深海中的蚌类，海水冲刷，猎物环绕，还有砂砾在身体里磨砺，然而坎坷跌宕，只会增加它的丰美，打击磨难，只会增加它的光华，最终砂砾打磨成璀璨的珍珠，给人世间增添又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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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成小晟 happycxc3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