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法国特约记者 潘亮

“到底搞什么？法国人明明把票投给了马克龙。刚过4个月就上街罢工抗议，抱怨这抱怨那！”最近的大罢工令多班列车取消，无故“被停工”让瑞典人维克多十分无奈。朋友跟他开玩笑说“欢迎来到‘抱怨国度俱乐部”。的确，抱怨工作、抱怨天气、抱怨地铁晚点、抱怨政客无为、抱怨税太高钱太少、抱怨外国公司不当竞争……在外国人眼里，法国人就是抱怨个没完的“牢骚桶”。以至于法国媒体都在自问“我们是不是天生的抱怨家？”

“罢工冠军”

“这是4月应有的天气吗？我要发霉了！”“火车又晚点，怎么年年都维修施工？”“瞧瞧这些只吃快餐的美国佬，真没文化。”“晚7点就关门的面包店？难怪挣不到钱！”“我这已经迟到了，凭啥专查我的票，凭啥是我？！”“这车开的，您用脚握方向盘的吧？”“政府不干预，酒庄都给老外买走了，我就说这个国家会完蛋！”只要随便一抓，记者就能列出一长串法国式的抱怨清单。

法国人爱发牢骚，不光是哼哼嚷嚷图个嘴上痛快。为了让抱怨能被所有人听见、看见，他们特别擅长组织罢工，直接上大马路抗议。电视台报道称，2016年法国各地爆发大小罢工共计801次。可以说，法国是欧洲的“罢工冠军”。爱抱怨，爱罢工已经成为外人贴给法国人的一个文化标签。

此外，按照法国“罢工网”给出的罢工形势图，越是被认为法国传统根深蒂固的地区如布列塔尼、巴黎大区及南方各区，罢工次数越多，接近德国并受其文化影响的阿尔萨斯人则最不喜欢罢工。

“吃药冠军”

法国人是抱怨冠军，从法语中数不胜数的抱怨俗语也看得出来。仅以抱怨天气为例，他们会说“冻得像鸭子”“真是狗天气”“让人发疯的风”等。法国人最常用的说法要数“我的碗已经满了！（寓意受够了，再也无法装下任何东西）”“我的屁股已经满了！（屁股满到受不了要去上厕所）”和“这真想让人拉屎（大便）！”耳朵重复听着法国人用“屁股”“大便”发牢骚，一脸惊异的外国人再也难以将他们和法语与优雅、浪漫联系起来。

为什么爱抱怨？不少法国人分析认为，这是从法国大革命时代继承的价值观，让法国人敢于质疑问题、勇于说出不满，对一切假恶丑进行批判。但是当抱怨变成一个日常，一种习惯时，有专家指出，它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深层次的“悲观因素”。自2000年来，多项调查研究表明，法国人对现状和未来持悲观态度的比例一直居高不下。2015年的一项调查显示，认为自己快乐的法国人只有43%，远低于平均值70%。

对现状不满、对未来悲观、感到不幸福，让不少人得了抑郁症、妄想症，他们希望医生开点药来调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数年统计结果显示，国家医疗保险年均要为法国人报销高达230多亿欧元的药费，列欧洲第一。除了报销药费外，法国人每年还自己花100欧元买药，也是欧洲第一。“抱怨冠军”法国人因为发牢骚产生的副作用又戴上了“吃药冠军”这顶帽子。

“抱怨有功”

高傲的法国人很难接受外人批评，但绝对会虚心承认爱抱怨。他们自认是与生俱来的“职业抱怨家”，并以此为荣。法国演员德菲内斯就凭《虎口脱险》等电影生动地塑造出爱抱怨的法国人形象，深受世人喜爱。哲学女教授奥热尔说，法国人是出于对辩论的热爱而抱怨。要当法国总统，就得接受民众的牢骚。《新共和国报》甚至以“不爱抱怨就不是法国人”为题刊文为抱怨辩护称，在遇到冲突、争吵或仅仅跟孩子生气时，用抱怨表达不满往往可避免矛盾升级爆发，挽救人际关系。一个群体联合起来抱怨，则可团结人心，增大找出解决办法的机会。因此，抱怨从某种角度而言，可促进心理健康并在困境中让人找到归属感，人们需要牢骚带来的“正能量”。

面对批评，还有法国人反问，要不是抱怨被英国人嘲笑为“脏猪”，法国人能领军世界香水行业吗？要不是抱怨老式交通工具太慢，法国人可以制造出闻名世界的协和飞机和TGV高速火车吗？要不是抱怨奶酪发霉，法国人会发明巴斯德灭菌法吗？

保险公司MAAF曾组织“全国抱怨冠军赛”鼓励员工主动向老板发牢骚，放松神经，赢得大奖。一家服装品牌还推出印有高卢雄鸡和“像一个法国人那样抱怨”口号的“抱怨系列”Polo衫，广受欢迎。为抱怨自豪，认为“生活就是抱怨”在法国已成为一种处世哲学。法国人见面打招呼喜欢问“最近怎么样？”你若不想听他们借此发牢骚，建议可用“Cava（挺好）”简洁作答，不再反问。这样可以避免他们展开滔滔不绝抱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