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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努力逼近真相,却意外抵达了虚无

2017-09-20杨时旸

中国新闻周刊 2017年33期
关键词:警探弗林谜题

杨时旸

这世上发生过的事到底有没有真相,我们到底有没有能力逼近真相?

“你知道吗,我们,也就是我们的大脑,在多数时间里分不清虚构与现实。所以,我们看有的电影会哭,有的会笑,即使我们知道我们只是在看表演,知道那是编剧杜撰出来的故事。”劳拉·贝恩斯对理查德·弗林说。

这是《明镜之书》开场的一段对话。彼时,一切平静,两个年轻人偶然相遇在一幢合租来的房子里,有些试探有些矜持,大学生活搅拌着青春的荷尔蒙,总有美妙的金色镶边,他们相信自己的未来在徐徐展开。没有人会预见到接下来的命运轨迹会在哪个关口急转直下。

来自罗马尼亚的作家尤金·欧·切洛维茨的长篇小说《明镜之书》有一种独特的迷人气质。灰霾般的记忆、平静的叙述、娓娓道来的语气,像一个已经洞彻过往的人,重新坠入曾经的深渊。《明镜之书》是这本书的名字,但又是其中“书中书”的名字。明白了吧,这本书本身更像是个圈套,是作者看似顽皮的坏笑,又是一个异常严肃的实验。它有关虚构和真实的边界,有关记忆的确凿与篡改,有关自我美化,有关命运的无常,以及每个人都想寻找的沉闷又残忍的真相。

从外部形态看起来,《明镜之书》更接近于悬疑小说。著名文学代理人彼得·卡茨收到了一部自由投稿,笔力不凡。样章里记述着一段作者理查德·弗林声称是真实回忆的内容:1980年代的年轻时光,和大学女友的相識、缠绵和分手,一个心理学教授的加入,和最终降临的一场死亡和分离。随后,记者约翰·凯勒开始寻访失联的作者,警探罗伊·弗里曼开始调查多年前的旧案。

作者用“书中书”的古老结构完成了一次颇具挑逗性的心理游戏。小说分割为几个部分,文学代理人、作者、记者、警探的叙述都以第一人称进行。当这一切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互文,彼此缠绕,互相作用,时而让事件奔赴清晰的方向,时而让一切再度隐没进更深的迷雾。

这部小说有着有效的类型拼贴,糅杂了硬汉派侦探故事、悬疑小说和更纯粹的严肃文学等多种形式,这些形式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叙述者。作者不动声色地建立了叙述上的自觉性,从语气到结构,对于所有类型写作都信手拈来。更有趣的是,除却原初的故事,每个叙述者都在对抗着自身的问题:沉湎于回忆的侦探只能在阿尔茨海默症的边缘抓住最后的机会、记者在对抗着情感的拉锯、回忆录作者却在不为外人所知的情况下抵抗着死亡。

《明镜之书》在开场不久就营造出一种鬼魅的氛围:一个身居郊外大宅的心理学家,参与着某项不可告人的秘密项目,篡改记忆还是修正大脑,这成为了潜藏的谜团,而他所著的书稿、帮助过的患者、联系紧密的女学生,都变成了一串谜题。《明镜之书》不间断地设置谜题,而且似乎是那种俗常见于类型小说的谜题,但当答案逐渐开始相互组合,却产生了一次严肃的拷问:这世上发生过的事到底有没有真相,我们到底有没有能力逼近真相?企图靠近真相的所有努力,最终却意外地抵达虚无。

小说最后给出了一种“真相”。但是被偷偷录下的供述真的就是这个故事的唯一结局吗?既然之前的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说了谎,那么为什么要去相信这个结尾呢?

尤金·欧·切洛维茨说,这本小说的灵感自于他和家人关于儿时的记忆和错误的一次偶然聊天,进而构思出这个“人类大脑的巨大容量如何修饰甚至篡改我们的回忆的愚蠢故事”。

就如同作品本身拷问着叙述和记忆的荒唐,这本小说自身也是一次“叙述”的结果,充满巧妙的圈套和放肆的虚构,但读者却往往忍不住将其视作真实的而代入情感。由此,这部作品内外勾连,完成了又一次巧妙的呼应。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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