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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新梅妆俏花黄

2017-09-18周爱金

文教资料 2017年15期
关键词:花黄文化意蕴

周爱金

摘 要: 梅妆源于南北朝,盛于唐宋,消亡于元,由清新淡雅逐渐走向浓烟华美,终又回归天然,是历史文化背景下的产物,蕴含了丰富的文化意蕴,反映了不同时代文人士子及女子的特殊心态。

关键词: 梅妆 花黄 文化意蕴 特殊心态

南北朝民歌《西洲曲》与《木兰辞》里,曾提起古代女子一个很特别的妆饰:“门中露翠钿”、“对镜贴花黄”。《长恨歌》里描绘贵妃之死时,特地写道:“花钿委地无人收。”这里的“翠钿”、“花黄”及“花钿”,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梅妆。这个看似简单却美丽异常的装扮总让人浮想联翩,从此,它们便开始出现在文人墨客们的笔下,在女子们的云鬓香腮边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一、清新梅妆,渐变浓艳

梅妆起源于南朝宋一个浪漫的传说,《太平御览·时序部》云:“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日洗之乃落。宫人奇其异,竞效之,今梅花妆是也。”梅是蜡梅,小巧精致,芳香扑鼻,“开”于额前眉心,更见清新可人。于是剪梅贴于额头便成了最时尚的宫妆,后传至民间,闺阁千金、小家碧玉,甚至勾栏曲苑,无不争相效仿。如:

眉学春山样,凤钗低袅翠鬟上,落梅妆。(牛峤《酒泉子》)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欧阳修《诉衷情·眉意》)

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恰似秋宵,一半银蟾白。(汪藻《醉花魄》)

但梅妆有一个致命的缺憾,那就是用来装扮的蜡梅,不能四季常开,时采时新。不过,这可难不倒心灵手巧的女儿们。她们要么用很薄的金箔剪成几可乱真的梅形,使其常“开”不败,光彩照人;要么干脆采集黄色的花粉制成粉料,在眉心点一圆,或勾一梅,虽形状不一,但娇媚不减。这便是“花黄”(又称“额花”)的来历。这种妆容简单而极有情趣,一直绵延到唐宋。如“轻手约花黄”(南朝梁·费昶《咏照镜》);“蕊黄无限当山额”(唐·李商隐《蝶》);“浅约鸦黄”(宋·晁元礼《满庭芳》)等。

至于剪贴梅妆的,想象空间就更大了。首先是原材料由金箔纸发展到了彩色光纸、绸罗、珍珠、蝉翼、鱼鳞、鱼鳃骨,乃至云母片、黑光纸、茶油花饼等;其次是所染颜色大胆丰富,常见的便有金黄、霁红或翠绿等,形状也拓展到了各色花卉、三叶草、露珠、寿桃、鱼鳞、蝶、鸟等;最后是所贴的部位从额头扩大到了酒靥、嘴角、鬓边等处,极尽美化之能事。如:

分妆间浅靥,绕脸傅斜红。张琴未调轸,饮吹不全终。(萧纲《艳歌篇十八韵》)

薄妆桃脸,满面纵横花靥。艳情多,绶带盘金缕。(欧阳炯《女冠子》)

佳人画阁新妆了,对立丛边。试摘婵娟,贴向眉心学翠钿。(温庭筠《采桑子》)

翠钿是用翠鸟羽毛制成的,宋晁元礼的《清平乐》中云:“满地花钿翠羽”即是此意。花靥或浅靥其实就是“靥钿”,“斜红”则是与之相配套的面饰。段成式的《酉阳杂俎》载曰:“近代妆尚靥,如射月,曰黄星靥。”高承《事物纪原》可与此相呼应:“远世妇人喜作粉靥,如月形,如钱样,又或以朱若燕脂点者,唐人亦尚之。”这几种梅妆还可搭配装扮。如:

脸上金霞细,眉间翠钿深。欹枕覆鸳衾。(温庭筠《南歌子》)

背窗灯半明,翠钿金靥脸,寂寞香闺掩。(温庭筠《菩萨蛮》)

朝镜事梅妆,云鬟翠钿浮动,微步拥钗梁。(贺铸《诉衷情》)

其间最妙的莫过于宋人陶谷在《清异录》上说的那样:“后唐宫人,或网获蜻蜓,爱其翠薄,遂以描金笔涂翅,作小折枝花子,金线笼贮养之。尔后上元卖花,取象为之,售于游女。”如此这般轻薄精致的样式还有许多。正如王建在《题花子赠渭州陈判》里赞叹的那样:“腻如云母轻如粉,艳胜香黄薄胜蝉。鸳鸯比翼人初贴,蛱蝶重飞样未传。”

用来粘贴上述物质的一般是“呵胶”。据宋叶挺珪《海录碎事·百工医技》载:“呵胶出辽中,可以羽箭,又宜妇人贴花钿,呵嘘随融,故谓之‘呵胶。”卸妆时用热水融化即可揭下,可谓方便快捷。这样,逐渐华美浓艳起来的梅妆成了女子美丽、妆容精致的代称,甚至成了奢华生活的象征符号。

二、寄予情怀,回归天然

精致的花钿,为心情愉快的女子们添了许多妩媚,使其平淡的生活多了些许情趣。但若是惆怅失意,则花钿同样也要承受其无法言说的寂寞与哀伤。这样一个简单纯粹的装饰就逐渐与女子们的出身、命运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成了其情感世界、思想性格的载体。如一代词宗李清照的两首作品: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沈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浣溪沙》)

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蝶恋花·离情》)

前词为少女时期之作,借词人梦醒仍斜倚枕上出神,描绘了一幅茜丽、静谧的画面。后词则写于婚后小别时,如此大好春光,词人却独处深闺,不堪相思之苦,以致头上戴的花钿也似乎沉重了许多。

至于文人士大夫,他们借助花钿表达的更是对自身生存状况的感慨。它可以是文人墨客们闲暇生活的一种点缀,更可以是其撇开世俗、追求淡泊心迹的精神载体。如:白居易的两首作品:

弦管开双调,花钿坐两行。唯君莫惜醉,认取少年场。(《早春赠军事薛判官》)

弦管声非实,花钿色是空。何人知此义?唯有净名翁。(《酒筵上答张居士》)

这种逐渐浓艳起来的梅妆到了崇尚清新淡雅、追求内心修养的宋朝,悄悄起了变化。那就是女子们虽然也在额上贴、画梅形,但更多的是在鬓边插戴真梅。《漱玉词》中便屡屡提及此尚: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清平乐》)

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菩萨蛮》)

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酒醒熏破春睡,梦远不成归。(《诉衷情》)

生离的忧伤,死别的哀怨,易安都借鬓边的这一枝梅婉转地将心事传递出来。正是梅见证了她的幸福与哀愁,故此时梅就是她,她就是梅,人梅合一,达到了梅妆的最高境界。

这用来插戴的妆梅,除了自己折、剪以外,还可以在市场上买到。尽管也有绢做的梅状头饰,但大多是新鲜的真花,且扩展到了其他时令花草。如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六记云:“每逢正月十六日市人卖玉梅、夜蛾、蜂儿、雪柳、菩提叶、科头圆子”等,所卖均为妇女头饰。南宋迁都临安,犹存此风。这样绕了一圈,梅妆终又回归天然了。

由上可见,源于浪漫传说的清新梅妆,在南北朝追求绮艳、视女子为饰品的社会习气下,逐渐演变成了精致小巧、倍增娇媚的花黄、花钿。到了大唐盛世,社会地位空前提高的女子们为了衬托自己的雍容华贵、妩媚动人,开始依据自己的风格对梅妆进行改造,使其不仅大胆奔放、充满个性、精致美艷,还让其成为奢华生活的象征,以至于这种妆容达到了无色不染、无物不可、无处不贴、异常浓艳的巅峰状态。文人士大夫或安然享之,或淡然摒之,不一而论。但这种华美、香艳在关注内心、注重内在美的宋人那里,却逐渐失了宠。所谓“洗尽铅华见真纯”,梅妆终又回到了天然素雅,且于元时,慢慢淡出了女子的妆台。可见,在男权社会里,纯粹为美丽而美丽的梅妆几乎不太可能具有独立性。女子们无论是借此焕发自信,还是传递心曲,大多数时候,梅妆仍是其幸与不幸命运的代言体。

参考文献:

[1][宋]李昉,等.太平御览[M].北京:中华书局,1960.

[2][宋]孟元老,等.东京梦华录(外四种)[M].北京:中华书局,1962.

[3][唐]段成式.酉阳杂俎[M].北京:中华书局,1981.

[4][宋]高承,编撰.金圆、许沛藻,点校.事物纪原[M].北京:中华书局,1989.

[5][宋]陶谷,撰,李益民,等注释.清异录[M].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1985.

[6][宋]叶廷珪,撰.李之亮,校点.海录碎事[M].北京:中华书局,2002.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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