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ght+Thompson

帕特·莱利的总裁套间，位于球馆地下的一条通道旁边，距离通向看台专属于他的座位的秘密通道只有几步距离。套间门上挂了一个电子表，上面显示着距离比赛开球的倒计时。此时，表上显示着“29”，距离热火的常规赛最后一场比赛还剩29分钟。

过去的赛季算得上莱利50年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赛季之一。不过麻烦的源头出现在三年前的夏天。以勒布朗·詹姆斯，德怀恩·韦德和克里斯·波什为核心，热火连续四年打进总决赛，两拿总冠军。莱利认为自己构建了比“表演时刻”的湖人还伟大的球队，他甚至认为自己的热火有可能超越比尔·拉塞尔的凯尔特人。但麻烦的是，詹姆斯在2014年夏天成为了自由球员，为此，莱利和他的团队需要飞到拉斯维加斯，说服詹姆斯留在迈阿密。莱利带着詹姆斯赢下的两个总冠军奖杯去了拉斯维加斯，见面那天，他还带上了一瓶“承诺”品牌的红酒。四年前和詹姆斯签约时，勒布朗的朋友马福里科·卡特拿给莱利的正是这个牌子的酒。走进房间的莱利发现，詹姆斯身边只有他的经纪人里奇·保罗和朋友兰迪·米姆斯，卡特不见踪影，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莱利让助手把奖杯留在了大厅。整个会面过程，他们一直心不在焉，詹姆斯和朋友一直在看世界杯比赛，莱利甚至一度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把电视调成静音。

回到迈阿密后，莱利接到一条短信，让他做好接电话的准备。15分钟后，电话响了，另一头是里奇，之后，詹姆斯接过电话，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过去四年我想感谢你……”

“我沉默了，”莱利说，“我一句话也没说，我的心思已经飞到别处了。一切都结束了！勒布朗离开时我很生气，对我来说那是个人恩怨。我一个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劝住了我，我没像丹·吉尔伯特那样说一些话。现在，我很高兴我没有做出那些事。”

第二年，热火没能打进季后赛，莱利开始产生自疑。上赛季，波什因为血栓而报销，但热火还是冲进了季后赛，却在东部半决赛与猛龙的七场大战中败北。从多伦多返回迈阿密的飞机上，莱利和球队管理层喝着红酒，讨论了选择什么样的球员才能帮助韦德，让球队重新成为争冠球队。

去年七月，一切却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曾经亲如父子的莱利与韦德关系出现裂痕，韦德选择了家乡球队公牛，莱利成了众矢之的。

莱利的NBA生涯开始于1967年。去年10月，当2016-17赛季拉开大幕时，正好是他进入这个行业整整50年。这50年人生中，莱利只有一个准则：球队糟糕时，他的个人生活也无比痛苦。

赛季初的热火烂透了，他们在主场揭幕战中浪费了19分的领先优势，韦德回到迈阿密的第一战就带队赢了热火。2016年12月12日，热火只有7胜17负。一切似乎不能更糟时，莱利接到了28岁的女儿丽兹可能患有淋巴瘤的噩耗。

“这是让一个父亲最痛苦的感觉，”莱利说，“当他的宝贝女儿感到无助时，他也会感受到那种无助。”

幸运的是，医生在2017年1月作出了“肿瘤良性”的诊断，连续两个月神经紧绷的莱利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妻子克里斯一起去了巴哈马度假。

莱利本有机会放下一切，潇洒地转身离开。2013年高中毕业50周年聚会时，莱利上台唱歌时曾唱到过这么一句歌词。“我不需要钱，运气或者名气……宝贝，我已经有了一个男人所能拥有的一切财富。”

莱利那时一边唱一边指着坐在第一排的妻子，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功成身退的准备。从球员到助教，从主教练到总裁，他拥有九枚NBA总冠军戒指，还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可莱利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二月中旬，即便在热火对季后赛开始发起冲击时，“三巨头”时代对球队的影响仍挥之不去。全明星前一周，韦德参加了雅虎的一个热门访谈节目。在那里，他第一次公开表示，促使他离开迈阿密的最主要原因，是莱利没有给他打电话，这让他倍感受伤。韦德说莱利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认为自己帮助热火拿到三个冠军后，理应得到莱利的尊重。热火公关蒂姆·多诺万没有把韦德接受采访的消息告诉莱利，但莱利显然听到了消息。

莱利表示，是韦德的经纪人要求直接与热火老板联系，不愿意和莱利面谈，所以他不过是尊重对方的要求。莱利只不过希望事情能有一个不同的发展方向。“我知道他认为我没有努力为他争取，”莱利说，“当德怀恩给出否定的回答时，我非常非常伤心。我希望我能在现场亲自告诉他为什么我最后没有为他努力的原因……我是在为整个团队努力。我想为他做一件事，也许这影响到了我的考虑问题的方式，但我想为他再找来一个球员，这样他结束职业生涯时仍然能够保持竞争力。”

描述韦德离开的个人感受时，莱利总会提到“伤心”。至于詹姆斯回归克利夫兰，现在的莱利表示，他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了。

“因为必须回家，所以他回到了家乡。”莱利说，“到时间了，真的到了他该回家的时间，在他的巅峰期。如果他还想在阿克伦做些什么，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莱利说，詹姆斯一离开，波什就立刻要求重新商讨本已谈好的协议，他知道热火非常脆弱，又有着大量薪金空间。波什做出了要与火箭签约的威胁，莱利最终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但他现在后悔说，他希望自己拒绝波什的顶薪要求，把錢留给韦德。

常规赛还剩20场比赛时，莱利做了一道算术题。热火需要打出13胜7负，才能挤掉步行者或公牛，抢占东部第八。三月，热火主场迎战骑士，不少记者聚集在球场，希望拍到詹姆斯的照片。莱利坐在套间里看着电子表，坐在他身边的是多年好友彼得·古博尔。热火距离季后赛，只有一步之遥。

“你们从最低端爬上来了。”古博尔说，“你们就在边缘。”

“我们到底是1 1胜30负的球队，还是17胜4负的球队？”莱利说道。

轮休的詹姆斯没有参加那场比赛，热火迎来了一场大胜。不过比赛最后，双方差点在球场上大打出手。比赛结束后，热火立刻乘飞机赶往克利夫兰，准备接下来的第二场比赛。莱利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他想的并不是赢得总冠军，而是为球队搭配合适的阵容。endprint

热火那天在客场赢下了骑士，之后他们的胜利还在继续，接连赢下了公牛和活塞。NCAA锦标赛开打后的第二天，热火终于冲到了东部第八的位置。但莱利这时却前往美国西海岸，为球队考察球员。

如今，回忆总是时不时会涌上莱利的心头，比如：在迈阿密时因为输掉季后赛，无法面对球员而捶打墙壁；比如离开纽约时被冠上“内奸帕特”的名号；再比如1985年在波士顿花园球馆没有空调的地下室里开香槟疯狂庆祝的湖人。那一年，湖人终于在总决赛战胜了凯尔特人，避免了连续三次总决赛败北。如果再输，莱利的执教生涯很可能就此终结，报纸上再也不会出现“洛杉矶伪强队”这样的标题。但那时的莱利只想找到妻子克里斯，她当时靠在训练房门口的墙上。“我在屋子另一边，在浴室门口。”莱利回忆道，“但我注意到她一直在看着我，等我有时间。当我们终于注意到彼此，开始朝对方走过去时，路就像红海一样分开了。还没拥抱，我们就哭了。那是快乐，喜悦和解脱的眼泪。”

2016-17赛季常规赛的倒数第二天，坐在酒吧里的莱利又想起了那一年。

他点了一杯马提尼。

莱利说，故事并没有停在他和妻子的拥抱，一边说，他一边用橄榄搅拌着杯中的酒。

21年后，也就是2006年，他无意间将自己的总冠军戒指和一堆由他设计的，毫无价值的热火总冠军戒指样本一起扔掉了。做戒指的公司送给了他一个和原版一样的复制品，但莱利觉得太新了，戒指上没有足够的污渍和划伤。他把戒指装进袋子，不停地朝墙上砸去。除了划伤和氧化，莱利还砸松了镶在戒指上的几颗钻石。修好后，他把戒指放在了家里的保险柜里。

2017年4月1 1日，热火错失季后赛后的第五天，莱利既疲劳又抑郁。失败把莱利逼入了黑暗地带，这么多年后，他仍然痛恨失败，连刚刚和孙子一起玩的喜悅都无法掩盖失败的痛苦。尽管热火赢下了最后一场比赛，但公牛和步行者还是凭借交战优势挤掉了热火。

几个月的努力化为泡影，只剩一个人回到家里。赛季最后一场比赛前一晚，喝着马提尼时，莱利已把心思放到了下一个赛季。现在这套阵容，他们不可能战胜勇士。热火不够好，莱利就不够好。球队还需要至少一个明星，也许两个，才真正具有竞争力。

喝完那杯马提尼后，莱利又点了一杯酒，然后才回到房间，准备赛季告别演说。

“你知道世界上最厉害的谎言是什么吗？”莱利笑着说，“帕特很快就要过退休生活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