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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黄碧云的小说与女性写作

2017-09-06姜业雨

散文百家·下旬刊 2017年6期

摘 要:黄碧云的作品以零度情感的黑色写作著称,她笔下的女性也姿态各异,大多都拥有着烈女般的性格与命运。黄碧云彻底地揭露男性贬低女性善妒的话语,颂扬女性之间深厚的姐妹情谊。从早期写女子为求反抗化身为巫,到后期写走向独立的现代女性,以此完成对男权社会的颠覆。黄碧云更力图突破女性书写局限,以女性立场出发,作品深入探索理性与混乱、文明与野蛮、自由与命运等命题,形成鲜明奇异的女性写作技法。

关键词:黄碧云;女性写作;姐妹情谊;颠覆性

一、消解男性话语权,歌颂姐妹情谊

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分析,男性作家容易将女性妖魔化或者圣洁化,黄碧云对男人的描写大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味。要消解男性中心话语权,最重要的一个手段便是削弱男性势力。黄碧云作品中出现过许多去势男人,《桃花红》中的周秋梨便是最典型的男性人物之一。周秋梨是一个“已经五十多岁的人,还非常的清秀,满头乌发,嘴角微松,似笑非笑,低头有一种女儿的媚态。”的男人。[1]152虽然他在临死之前唱道“我楚霸土力拔山兮气盖世”,但虚假的动作还是掩盖不住失败的人生。事实上,他是一个性格非常懦弱的男人,得知老婆在外出卖色相,他不敢质问,却只是“极其不安,坐着客厅里直叹气,一口一口淡青的痰往痰孟里吐”,[1]185他还强迫大女儿跟一个兔唇并且因脑膜炎痴呆的有钱男子相亲。面对艰难的生活,他缺乏男性的坚韧与刚强,却唯有以哭应对。

《烈女图》中的阿月仔,整日无所事事,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还厚颜无耻地拿大老婆的钱养小妾。《七月流火》中流火的父亲与丈夫更是如此,整日在家打麻将,吃软饭。爽爽称她老公为“吃屎男人”,埋怨嫁给他比在乡下做童养媳还惨十倍。《无爱纪》中绛绿深爱着林游忧,然而林游忧居然因为一点小事写告发信从而毁掉她的一生。

黄碧云侧重塑造一个个去势男人,目的便是突出女性之间的情谊。在《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这篇小说中,黄碧云真正想写的是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的爱护。女主人公许之行爱穿颜色艳红的绣花鞋,涂桃红寇丹吸引男人,却总是被男子伤害之后回到“我”这个女友的身边,“我”则不求所报的照顾她,抚慰她,即使被她所伤亦无怨言。而《七姊妹》中的七个姊妹曾为男人互相争吵,但最终守在她们身边的不是男人,而是相知相守的姐妹。黄碧云把这种姐妹情谊描写为因着血肉相连的痛楚所感受到“亲密如昔——子宫里的温柔亲密”。[2]《烈女图》第一部里“我婆”写宋香和林卿两个女子,她们嫁给同一个男人,宋香为大,林卿做小,林卿生产,不是丈夫守在床边照顾她,反而是“宋香掏出二十元,给吴二姑娘,叫我妾侍买乌鸡炖当归,补补身”,[3]84男人的花心与不负责任反倒成就了姐妹手足情谊,实在是一大反讽。

男人讲女子善妒,或许只是想要将女性割裂成分散的个体。黄碧云要讲的是,在人生途中,跟你相伴相守的,照顾你帮助你的,不是那说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去势男人,而是善良细心、坚忍顽强的姐妹、母亲与女友。

二、对男性霸权的抵抗与颠覆

黄碧云以女性作家细腻冷静的笔触写初女性的悲剧命运,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宿命感。她并不刻意强调所谓女权主义,而是擅长从女性的自身写起,作品多写女性的爱情、病痛、漂泊生活与无常的命运。在原始的社会之下,强大的男性霸权导致使得女性的生存空间极其微弱,女人不得不通过化身为巫进行反抗。

《山鬼》近似一则鬼魅荒诞的寓言,除了篇名外,文本多次完成了与《楚辞》互涉。《楚辞》原写男性的忧伤与天问,而黄碧云在此却翻转性别来写身为女性的忧伤与天问。“阿诗玛”让人想起云南彝族的民间传说《阿诗玛》,所不同的是,这里的阿诗玛不可能等来像阿黑负责的男人,她只能自救。虽然代价是惨重的,但总比被男性压迫至死来得划算。通过这个互涉,黄碧云深深嘲讽了男性的自恋传说。

《烈女图》对男性霸权的反抗表现的更为彻底,这部长篇通过写三代女性的生活来展示香港近百年的历史,打破了男性主导的叙事话语和方式。本书第一和第二部分以第二人称叙事分别讲述了“我婆”、“我母”的历史,第三部分以第一人称叙事讲述了“我”的故事。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女人像是落地便能生根的野植,即使承受命运的百般折磨,都能顽强的存活下来。如“我婆”中的宋香,长得丑到连日本兵都嫌弃,她做清洁、做泥工、卖报纸,不依靠男人也能活得下来。林卿则是一个刚烈的女子,曾想加入游击队,打死过日本兵,也打死过野猪。男人对她们不重要,命也是贱的,但却凭借一股韧劲以各自的方式反抗着残暴与不公,沉默隐忍地与黑暗的命运做着抵抗。

当然,在《烈女图》的第三部分“你”中,黄碧云实现了女性文本中最大的颠覆。“我”是属于九十年代的新女性,是无拘无束的,“喜欢穿什么牌子的衣服就穿什么,有三间房子在手,开小宝马跑车,说三国语言,在跨国公司当总裁。”[3]76正在读大学的“我拥有两个男朋友,颈旁留着他们的吻痕,与他们勾肩搭背去看夜场,“性”对他们来说就像打一个喷嚏那么不经意。《烈女图》“我母”中的玉桂还因失了处女身而痛苦一生,但到了“你”中不懂性爱“第一次”,分手之后问“你还会见我吗”的不是女性而是男子多明尼。

黄碧云通过烈女的记忆来重构香港历史,并以性别关系的书写来传达出女性主体的提升和封建社会的没落。她用冷静淡漠的笔触写清了女性的现实生存状况,也传达出百年女性或坚韧或卑微或压迫或自由的真实声音。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女性再也不是被压迫和被轻视的对象,她们终于找到属于自己平等的位置。

三、力求突破女性书写的局限

黄碧云的女性书写最大的特点在于,她的女性诉求与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方式同时呈现。在所谓后现代的今天,理性的语言已支离破碎,男性建筑的文明已分崩离析,那么當然也有必要从其他的角度对世界进行重新理解与建构。黄碧云就借助自己的女性视点,探讨理性与混乱、文明与野蛮、主体性与客体性、殖民与被殖民、生命与自由等命题。

《创世纪》中黄碧云写道:“人以想像与认识创造世界,创造了上帝,以解释人的存在。女子以黑暗、温暖和血做最冷静的同谋者。第七封印的启示,女子明白,却不能说。因此女子有写。”[4]王德威论其“女子‘有写:“写在男子建构的世界夹缝问,写在自己的身体里,写在虚无中。这大约是黄碧云的终极信仰了。凭文字或凭身体,她及她的角色们孕育‘怪胎,并以之见证千百年来女性创世的酷虐与凶险。”[5]《创世纪》中,短短的时日里,游以暗经历了父亲自杀、母亲出轨、丈夫失业及孩子是个双头怪胎的一系列惨烈事件,她发现人与世界的真相:“人是这样的非理性、残缺、以假当真。”为了造成强烈的反讽效果,黄碧云将游以暗的故事与《圣经》的并置调侃了人类的自大与可笑。

在《媚行者5》中的两个叙述者,客家女和罗马尼女子,她们同为女子,是相对于男子的客体:“女不入族谱,所以族谱是无名。”“然而文本更大的篇幅用于编织史料回顾客家人的五次迁徙及罗马尼人的“圣经”,又穿插女子砌进桥里桥才得以建成的传说、聪明的女儿嫁给马的传说等。黄碧云似乎在篇末点题说这是一篇探讨自由的小说,然而繁复的文本不是能够一语道尽的,但能确定的是它的阐释空间并不仅仅局限在女性反抗男性上。

如此理解黄碧云的女性书写,我们也才可理解,虽然女性已摆脱了男性的话语男性的压制并实现转与颠覆,然而结局还是“忧伤”的。因为除了性别之外,命运之路更坎坷。因此,黄碧云不仅仅写女性,她更要用独特的女性视角试图界定和看清这个世界。也正因此,她的世界总是充满暴力和奇异,充满反逻辑,造成阅读障碍但实质又主题深刻,耐人寻味。

参考文献:

[1]黄碧云.无爱纪[M].台北:大田出版社,2003.

[2]黄碧云.其后[M].香港:天地图书出版社,2004:98.

[3]黄碧云.烈女图[M].台北:大田出版社,1999.

[4]黄碧云.突然我记起了你的脸[M].台北:大田出版社,1998.

[5]王德威.当代小说二十家[M].北京:三联出版社,2006:285.

作者简介:

姜业雨(1990-),男,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方向:写作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