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妆
2017-09-04于悦
于悦
总是在经过商场那一长串化妆品柜台的时候心生戒备,那些或深或浅色的油膏被强力挤压进玻璃罐、塑料盒中,再装进硬纸盒里,最后写上“速干”“快速遮瑕”之类的字样。那些要涂在唇上的唇彩也被制成圆棒,薄薄的塑料壳罩在外面,昭示着使用的快捷,冰冷无情。
然而也许是因为心中总放不下那些诗词,那些往事,我总觉得那些装在瓷盒中的胭脂水粉,才能真正让佳人们的容颜动人起来。皎白如月的瓷盒,泛着玉般的光泽,繁复的花纹布满盒身。轻轻打开盒盖,润腻的脂粉沾在指尖,缓缓施于面颊之上。朱红的颜色,点在双颊上,印于唇上,温暖了心房,细腻了时光。
不止这些,那时的女子,大多有一双巧手,所思所念,皆可画在眼角眉梢。
指腹滑过眉上,青黛之色一点点晕染开来,人世间万般儿女情长,敌不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少红颜穷尽一生苦苦追寻的,不过就是那一个肯为她放下笔,放下剑,细细描一对眉的人。没有女子不羡慕,薛夜来眼角残留疤痕却荣宠依旧,但又有几个能遇到曹丕一样的良人?无奈只得娇慵未洗均妆手,闲印斜红。十指太宽,岁月太短,念一个人,便画进眉眼之间。
暗娇妆靥笑,私语口脂香。美人未笑,那妆容让她看起来笑意盈盈;美人笑时,那妝容为她平添几分妩媚。纤纤素手抚过额上,大片金黄晕染开来,辉煌了整个盛唐。骑马打球,豪放不羁,回眸一笑却又是千娇百媚,让人不由得想起那句“寿阳公主嫁时妆,八字宫眉捧额黄”。一片金箔,剪成繁花,印上眉间。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那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被额间的一朵花钿还了动人的姿色。换一个人,那一朵娇艳花钿,却又成了眉间的相思愁苦。
她,应该是最出名的一位了吧。那是世家大族权势胜于王室的朝代,她不过想做个寻常女子,却一朝陷入深宫之内,从此萧郎是路人。然而再深的宫门,再高的院墙,囚不了她的心高气傲,于是每日眉心浓黛直点,额角轻黄细安,却只于半面之上,她一定是极美的——这世间女子,又有几人敢将素颜与艳妆如此直接地呈现在一张脸上?可这美丽又怪异的妆容,却每每惹得那想拥她入怀之人大怒,最终所有恩怨纷争止于一杯毒酒。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妆。
再后来,西洋的炮火轰开了腐朽紧闭的国门,那娇颜上的画作,生存空间越来越少,直被逼到吟唱过往的舞台之上。黛色的眉,朱红的唇,成了“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的虞姬,成了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成了一曲入骨缠绵的《梁祝》。
最后,那金黄,那黛色,那朱红,透过时光,直达永恒。这绚丽的色彩中,浸染了多少悲欢离合,尘世沧桑。
一世女儿妆,千古情回荡。
【作者系北京市育英学校高一(2)班学生,指导教师:王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