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航

周大茂最近肝火旺盛，看啥都不顺眼。咋了？被女儿气的。

周大茂的女儿叫小英，人长得就像一朵花，不知迷倒了多少小伙子。周大茂这两年身体不太好，原本盘算着小英能找个殷实点的人家，到时候聘礼若给得多，他就可以去好好看看病了。可这丫头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放着大把条件好的小伙子不喜欢，却偏偏喜欢上了同村的愣头青虎子。

虎子爹名叫老碾，在村头开了家诊所，家境一般。自从虎子和小英好上后，老碾高兴得见人就笑，周大茂则正好相反，整天长吁短叹，对老碾这个亲家是十二分不满意。

这天，村里广播通知四十岁以上的村民免费去体检，地点就在老碾的诊所里。等天快黑的时候，周大茂才挺着个大肚子一步三摇地赶了过去。老碾一见，赶紧起身来扶他：“亲家来了，快坐快坐。”周大茂侧身一让没让他扶，瓮声瓮气地说：“我是来检查的，你别瞎唠叨，快给我检查检查。”听到这话，老碾好不尴尬，只好认真地给周大茂做起了检查。

十分钟后，检查做完了。老碾皱起了眉头：“亲家，你的指标有点超啊，看来要开点药。”说完，老碾拿出幾瓶药，噼里啪啦地拨弄起算盘，“亲家，三瓶药一共108块5毛。”

周大茂一听愣了，三瓶药竟要100多块钱，价格还有零有整，看架势这老碾不但是要收他的钱，而且还是分文不让呢。周大茂面子上磨不开了，他黑着脸把药一推：“我这个人命硬，死不了，这药不用开了！”说完一甩手，检查单也没拿就气呼呼地走了。

周大茂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一进门，叫来小英，责令她不许再往虎子家跑了。周大茂心里打的算盘是你老碾不是对我吝啬吗？那我就管住小英，让你们干着急。哪知小英听明事由后，噘着嘴说：“爹，您和虎子爹之间的事我不想掺和，现在讲婚姻自主，您呢也别插手我的事。”

“啥叫别插手你的事？”周大茂听后双眼一瞪，吼道，“如果你还当我是爹，这次必须听我的！”小英见跟爹说不清，抬脚就想出门，周大茂伸手一拦，挡在了门口：“想干啥？”小英不答话，一跺脚，转身奔进了卧室，周大茂抄起一把铁锁，“咔嚓”一声从外面把门给锁上了：“咋了？翅膀硬了？我还不信管不住你。”

周大茂将小英关在屋里，任由她在里面又哭又闹，死活就是不开门。到了第三天，邻居小六子过来了：“大伯，虎子爹让我捎个信给你，请你明天去他那里一趟，说有要紧事找你。”

周大茂一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嘿嘿一笑：“老碾啊老碾，你终于急了吧。哼！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我是开染坊的！”

第二天，周大茂吃完早饭就出门了，不多时，他就到了老碾的诊所。诊所里这会儿没什么人，老碾一见周大茂，热情地招呼起来：“亲家你来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原来不是谈小英的事，周大茂糊涂了，随着老碾七拐八转来到村外一个鱼塘边，老碾终于停下了：“亲家，你看这鱼塘咋样？”鱼塘还能咋样，周大茂搞不懂老碾啥意思，只好点点头说：“鱼塘挺大的。”老碾接口道：“是啊，这鱼塘可养了不少鱼哩，这是虎子承包下来的。只是虎子妈最近走亲戚去了，虎子呢又新开了个养猪场，这鱼塘一下子就没人照看了。你说，这鱼要是被贼偷了可咋整？所以啊，我想请你来给我看一个月鱼塘！”

“啥？你今天请我来是要我给你干活的？”周大茂一听，气得差点跳起来。

“不是不是！”老碾连连摆手，“亲家，这看鱼塘算啥活儿？这差事闲得很，跟玩儿没两样。跟你说啊……”说到这里，老碾把嘴巴凑到周大茂耳边，“亲家，只要你答应，看一个月鱼塘我给你500块钱工钱，另外你吃住都在我这里，这鱼啊肉啊，我请你吃个够！”

“此话当真？”周大茂一听有鱼有肉，两眼放光，口水直流。

“当真！”

“好，我这就回家收拾好行李过来！”

周大茂很快就把行李带过来了，说话听音，他现在明白了，这看鱼塘啊不过是个幌子，老碾这是拐着弯在讨好他哩。周大茂落得个就坡下驴，来之前二话没说将小英放了出来。

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周大茂扛着行李回来了，一进屋，小英妈张大了嘴巴：“老头子，这一个月不见，你咋瘦成这个样子了？哎哟，是不是活儿太重了？叫你别去你偏要去，看都累成啥样了。”

周大茂不耐烦地一挥手：“看个鱼塘有啥累的，不是活儿的事。”

“不是活儿的事，那就是没吃好。哎哟喂，老头子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炖肉补补。”

“补个啥呀？”周大茂喊住了小英妈，“我现在一听‘肉就想吐，你可别折腾了。”

“你这是咋的了？”小英妈一听奇怪了，周大茂以前可是见了肉比看见爹还亲的人！

“我这次可被老碾忽悠惨了。”周大茂骂骂咧咧地讲起了他的遭遇。

周大茂告诉小英妈，这次老碾说的大鱼大肉管个够全是诓他的，去了之后才知道要等虎子妈回来了才有得吃，老碾除了面条啥都不会做，害得他连吃了20多天的清汤寡水面。

好不容易等到月底虎子妈回来了，鱼倒是有了，可是每次一开饭，老碾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碗里夹上一条鱼，这鱼跟一般的鱼不同，肉里有无数的小刺，一条鱼吃完得半个小时。所以他每顿都只在吃鱼，一连吃了好几天，直吃得他一听“鱼”字就浑身哆嗦。

后来鱼总算吃完了，换成了肉，菜端上来他才发现全是满膘的大肥肉，油腻腻的让人难以下咽。好在老碾一次只给他舀半勺，可即便如此，一连吃了几天的肥肉后，他现在是一听“肉”就想吐。

“哎呀，原来是这样，那你咋不早点回来哩？”

“早点回？”周大茂牙咬得嘎嘣响，“老碾这个老家伙对我说，我和他讲好了在他家待一个月的，我要是提前走，500块钱工钱就一个子儿都没了！”

“这，这……”小英妈显然是糊涂了，“老头子，我听你这么一说，咋感觉老碾又想留你又存心不想给你吃哩？他，他这是为啥呀？”

“为啥？还不是小气呗！想请我吃饭又怕我真吃了他的。”周大茂咬牙切齿道，“上次体检我就发现他小气了，却没想到他小气成这样。这么小气的人，和他结亲家有啥意思？这门亲事要想办法退掉。”

“哎哟，老头子，轻点声轻点声！”小英妈上前想捂住周大茂的嘴，“这说好了的亲事，你想退那边未必答应呀！”

“不答应可不行，除非他给我下大聘礼，可像他那样小气的人，那还不是要他的命。”周大茂边说边推开小英妈的手，“咋了，还怕他晓得了？我巴不得他晓得哩！”

还别说，周大茂想退亲这事还真的就传到了老碾耳朵里，老碾听后哈哈一笑：“这事周大茂说了不算，真有能耐，等他能管住他女儿再说。”周大茂听了，一蹦三尺高：“想拿我女儿要挟我？哼，你等着瞧吧！”

周大茂决定管管小英给老碾看。可小英最近报了一个学习班，天天要出去，他不能像上次那样将她锁在家里，只能时不时地提防着不让她去见虎子。可老碾好像认定了这事周大茂根本管不住，这不，只要小英偷偷去找虎子，他就给周大茂打电话。周大茂一听，就会红着脸去把小英给找回来。可是，找了这次还有下次，时间久了，周大茂把去老碾家的路都给跑平了。

这天，村里又组织体检，周大茂又是拖到天快黑才去，检查完了回来后，一看小英又不在家，周大茂把体检袋往屋里一放，急匆匆地就直奔虎子的养猪场。一看小英果然在那里，周大茂二话不说，就把小英拉了出来。

回到家周大茂“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说：“小英你可是未过门的大姑娘，成天往人家里跑，都把我的脸给丢尽了。今天我要召开家庭会议，好好处理你的事。”说完扯着嗓子喊：“老婆子，开会了开会了，快过来！”

“开啥会？就咱这三个人！”小英妈围着围裙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周大茂也不理她，待她坐定后才对她说：“明天你去把老碾叫过来，大家好好商量个日子把小英嫁过去，老是这样可不是个办法。”

“啥？你不是说没有聘礼坚决不认他这个亲家吗？咋就变了？”

“变个啥？”周大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已给我下聘礼了，咱不能还摆谱是不是？”

“已经下过聘礼了？啥时候下的啊，我咋没看见？”小英妈好奇起来。

周大茂没答话，哼着小曲打开了门，出去溜达了。

小英妈想了想，忽然想起周大茂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体检袋，当时喜滋滋的。她进屋一看，那个体检袋正在床头边放着呢，她赶紧在袋子里翻起来，却只找到了两张体检表。她忙叫小英来看，有一张体检表是以前的，上面好多指标不正常，还有一张体检表是这次的，“三高”都降下来了。

小英媽愣了，上次体检老头子一听那药那么贵，死活不要治，之后没看到他吃啥药治疗啊？身体指标咋改变了呢？对了，要说改变，小英妈倒是想到了两点：一是周大茂的口味彻底变了，鱼啊肉啊没那么爱吃了；还有就是走路快了，去虎子家找小英那跟一阵风似的。

小英妈不明白周大茂身上咋有这么多变化，更不明白老碾给的聘礼是个啥？她拿着两张体检单使劲在想：聘礼，聘礼到底在哪儿呢？而小英呢，正在一边乐着呢！

（发稿编辑/苏 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