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邹建华

博士儿子至孝的力量：绝境女总编事业登顶逆风飞扬

作者／邹建华

八年前，离异的西安《文化艺术报》总编陈若星，突患乳腺癌。混乱痛苦的时刻，正在读研的儿子陈卓，挺起了年轻稚嫩的肩膀，他将深深的恐惧埋在心里，用温暖的笑容、坚强的目光、有力的行动……支撑着水深火热中的母亲，一起与苦难展开较量。

这一场生死之战，陈若星奇迹康复，并重登事业巅峰，出版作品300余万字，多次受到陕西省委宣传部等单位表彰，连续多年获得中国新闻奖、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等殊荣；并获得全国道德模范荣誉称号，受到刘云山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而曾经放弃深造的陈卓也考取医学博士，实现了母子俩苦难中的约定：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优雅地活着……

本文女主人公陈若星与儿子陈卓及父母

苍茫时刻长期透支的母亲绝症来袭

2009年6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四川华西医科大学，24岁的陈卓正在教室看书，母亲陈若星打来电话，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儿子，我的钼靶造影出来了，不太好，可能是乳腺癌。”

“妈，我马上回西安！”陈卓的心顿时狂跳起来，身为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他知道，母亲的病凶多吉少。

1985年出生的陈卓是西安市人，外公在中宣部工作多年，外婆从陕西社科院退休，母亲陈若星是西安《文化艺术报》的总编。陈卓一岁多时，父母离异，陈卓跟着母亲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

年幼的陈卓特别依恋母亲，可妈妈总是忙碌，时常出差采访。每当看到别的小朋友有妈妈的陪伴，他都忍不住问外公外婆：“为什么我的妈妈不能陪我？”

陈若星既愧疚心疼又无可奈何，只好对儿子说：“妈妈要工作，不能天天待在家里。卓儿是我们家的男子汉，替妈妈陪伴和照顾外公外婆，好不好？”陈若星没想到，这随口而出的母子协议，深深地植入儿子的心中，儿子不仅乖巧懂事，而且还成了她的依靠。

2001年年初，陈卓的外公因脑梗塞和糖尿病并发症，瘫痪在床，成了准植物人，吃喝拉撒，完全需要照顾。祸不单行，外婆又因高血压中风引发了阿尔茨海默症，每天不停地藏起各种生活用品，之后却忘了藏在哪儿；夜里时常悄悄开门离家出走，称要去寻找家人……一双老人，一个躺在床上无声无息，一个失去记忆时时走丢，家里就像翻了天，混乱不堪。

2002年大年三十，18岁的陈卓帮着母亲给外公处理完大小便，正为外公清洗、翻身、按摩，外婆受到屋外的鞭炮声刺激，喃喃地说道：“过年了？我要回家了。”说着，外婆就要出门。陈若星急忙放下手中正在包的饺子，拦住母亲：“妈，这就是你的家啊，我们马上就吃年夜饭过年了。”

“放开我！”外婆想推开女儿，见无法挣脱，突然发起火来，掀掉了桌子，顿时，饺子皮、饺子馅摔得满地都是，一片狼籍，接着外婆又对陈若星拳打脚踢：“我要去找我的女儿、找我的卓儿！”陈若星紧紧地抱住母亲，欲哭无泪：“妈，我就是你的女儿啊！”

陈卓急忙跑过来，将外婆搂在怀里，来回轻轻地摇晃着，细声细语地哄劝着，外婆终于安静下来。

看着母亲被外婆打得青紫的手背，陈卓关切地问道：“妈，你没事吧？”

“没事。妈妈还有你相依为命！”陈若星眼里浸着泪：“外婆忘记了一切，甚至不认识我们的脸，可她还记得我们的名字，记得我们俩是她的心肝宝贝。”

2003年8月，一心想学医的陈卓，高考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四川华西医科大学本硕连读，临上大学前，19岁的陈卓忧心忡忡：“妈，我真的不该离开你，让你一个人照顾外公外婆。”陈若星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傻孩子，外公外婆的病好多了，妈妈完全能应付过来，难道你不相信妈妈的能力？”

陈卓上大学后，陈若星雇请了保姆，帮着照顾父母，可保姆都受不了照顾两位失能老人的辛劳，呆不了几天就离开，只得再重新雇请。一面是如山的工作，一面是重症的父母，陈若星完全成了一台不停运转的机器，连贪睡10分钟都成了奢侈。

本文主人公女总编陈若星

2009年6月初的一个周末，陈卓回到家中，看见母亲的一瞬间，心里一颤，母亲越发清瘦，那挺拨的脊背竟已微驼，双鬓也染上了白霜。第二天夜里，陈卓意外听到母亲的呻吟声，急忙过去查看，只见睡梦中的母亲眉头紧蹙，身体蜷缩，只是长期的缺觉，连疼痛都没能让母亲醒来。

“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陈卓轻声呼唤。陈若星猛然惊醒，瞬间疼痛也像醒了过来，痛得她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很久她才告诉儿子，她的左后背经常揪心地疼，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她原以为是劳累的缘故，一直没当回事，没想到，近来疼痛越来越严重了。学医的陈卓顿觉情况不妙，母亲一直超负荷工作和劳累，长期透支的身体很容易出现大问题：“妈，我明天就陪你去医院检查。”陈若星笑道：“你明天安心回学校，我自己去医院就行。”

在母亲的坚持下，陈卓只好返校。此后，他天天打电话催促，陈若星这才前往西安交大二附院。一系列检查之后，医生在检验报告上写下了“考虑Ca”，需要尽快手术。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先去单位，将几十个版面排好、审完、发往印刷厂；然后回到家中，把一直没顾上拿出来的凉席洗净擦干，为全家人铺上……一切安排妥当，她收拾整理了住院的衣物用品，住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陈若星思前想后，拨通了陈卓的电话，儿子是她唯一的依靠，而且，手术需要儿子签字……

母子约定痊愈之夜清樽几盅醉一场

第二天一早，奔波一夜的陈卓赶到了母亲的病房。陈若星就像沙漠迷路的孤独行者，终于见到了同伴，她迎上来紧紧抱住了儿子。

这么多年，母亲就像一座大山，独自撑起了一个幸福的家，庇护着他和外公外婆，现在，应该是他来庇护母亲了。他强忍着泪，安慰母亲也是安慰自己：“妈，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卓儿，妈妈没想到，竟会得这种病……”陈若星内心强撑的坚强，终于土崩瓦解。生死面前，没有人真的能坦然面对。

陈卓搂紧母亲，心里还有一线希望，也许手术后的切片，肿瘤是良性的，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2009年7月1日上午，陈若星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口，陈若星依恋地看着儿子，她真怕这一道门，成了生死界限。陈卓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极力保持平静的笑容：“妈，我就在这儿等你哦！”

两个小时后，护士告诉陈卓，切片结果出来，证实了检验报告上的推测。陈卓的心顿时跌入冰窟，最后一丝希望化为乌有。

那场乳腺癌大清扫手术，全身麻醉的陈若星，上身几乎被卸掉了半边，所有可能感染癌细胞的组织和淋巴结被全部切除，直到下午5点，手术才结束。

焦虑不安地等待了8个小时，手术室门一开，陈卓就扑了过去，主刀医生告诉他，手术很成功，但病人病情比想像的严重，还需要进行数个疗程的化疗。

看着面无血色的母亲在麻醉中昏睡，陈卓再也忍不住泪水，他知道，母亲的苦难才刚刚开头。

手术恢复期的那些天，陈卓天天给母亲做各种营养餐，陈若星不想吃，他就一口一口地喂，逼着母亲全部吃下去，“妈，这段时间一定要吃好点儿，化疗以后会影响胃口，身体全靠现在的积累撑着。”

半个月后，陈若星开始接受化疗，宛如樱桃汁般的化疗药液，非常缓慢地注入静脉。“缓慢”是必须的，病人不能移动也是必须的，否则，这种艳丽晶莹的药液，会不知不觉地悄悄溢出，灼伤并吞噬血管，以及血管周围的肌肤。

陈卓一刻不离、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母亲。然而，化疗的反应仍如疾风暴雨般来临，陈若星吐得昏天黑地，浑身关节如万蚁噬骨般疼痛，溃疡的口腔连喝一口水都需要咬紧牙关……每一个晚上都夜不成寐、每一个白昼都度日如年，陈若星终于耐受不住了，拒绝治疗：“卓儿，妈妈不是不怕死，妈妈是不想这样活！”

“妈，治疗已有效果，你再忍忍好吗？”陈卓心里浸满了泪，如果可以，他宁愿替母亲受苦，可无边的痛苦已让陈若星万念俱灰：“十癌九死，妈妈不愿再花这冤枉钱，最终落得人财两空。”

陈卓忧心如焚，不知该如何才能说服母亲，正在这时，家里出事了，外婆高血压发作，鼻孔喷血，帮忙照料的亲戚吓得手足无措，只好打电话给陈若星。

接到电话，虚弱的陈若星赶紧让儿子联系救护车，将外婆接到医院；外婆的危险期还没过，外公又肺部急性感染，高烧40度，送进了医院。西安交大二附院里，一家人都住了进来，肿瘤科里住着陈若星，呼吸科里住着外公，外婆则住在重症监护室。

溽暑7月，陈卓楼上楼下、三个病房来回奔波，浑身长满了痱子，陈若星心疼不已：“卓儿，妈妈对不起你，这原本应该是妈妈担起的责任。”

“父母在，即有来处；父母去，只剩归途。妈，我不能让你失去父母，你也不要让我没有妈妈，好吗？”陈卓动情地说道：“妈妈要是心疼我，就好好治疗好好活下去，不要把我和外公外婆丢下。”

陈若星泪流满面，祸不单行的苦难，激起了她心中的斗志，她重重地点点头：“妈妈不能倒下，妈妈活着，我的卓儿就还有妈妈，外公外婆还有女儿……”

那个炙热滚烫的夏天，陈若星憋着一口气，终于挺过了三轮令人难以承受的化疗之苦，病情稳定了下来；而外公外婆也闯过了生死关，先后转危为安。此时，学校早已开学，陈若星不停催促儿子尽快返校：“卓儿，放心吧，妈妈已经初战告捷，一定会小心防范，不会让病魔卷土重来。”

迫不得已，陈卓只好安排好各项事宜，回到成都。可一到周末，他就归心似箭。为了挣出能每个周末回家的路费，陈卓靠帮老师做实验赚外快。实验室空气不好，又常接触有毒的东西，手常常起泡，他就用针挑开，再起泡、再挑开……一双手很快伤痕累累，但只要坐上从成都回西安的大巴，颠簸一夜，回到家中看到母亲，他就觉得很值得，那颗牵挂的心也才安定。

2010年初，陈卓放弃了导师保送读博的机会，回到西安，任教西安医科大学。

陈卓的决定，让导师非常惋惜，陈若星也极力反对：“卓儿，我不能让你为了我，放弃大好前程，妈妈会内疚一辈子的。”陈卓笑道：“陪伴在妈妈和外公外婆身边，才是我最幸福的事，妈妈一定

本文中的博士儿子陈卓

要成全我的幸福哦。读博的机会，以后会有很多的。”

陈若星百感交集，她知道儿子的心。

儿子回到西安工作的第一天晚上，陈若星执意拖着虚弱的身体，精心做了两样儿子爱吃的菜，一并放在餐桌上的，还有陈若星和儿子的约定：蓄力但求平生志，豁达人间灵丹方。指日可待痊愈夜，清樽几盅醉一场！

涅槃重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优雅地活着

走过生命的黑暗，陈若星无法再躺在病床上安心休养，当她站在通往彼岸世界的边上，四顾苍茫时，是儿子点亮了一盏温暖的灯，支撑着她找到回来的路，现在，她要将这条路完美地走下去。

陈卓知道，母亲想继续工作，虽然有些担心，但工作可以让母亲忘掉病痛，他选择了支持。

此时，长期的化疗让陈若星掉光了头发，而且，为了控制病情，她每天要吃10粒激素药，身体虚胖。陈若星是个爱美的女子，看着镜子中那个又胖又丑的自己，她有些犹豫了。

陈卓立刻看出母亲的心思，每一个经历过乳房切除手术的女人，都会面临着心理上的自我否定。

“妈，你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美女，也该换个模式了。”陈卓故意打趣道：“我相信，我的妈妈换任何一种模式，都是最美的。”

当天，陈卓便拉着母亲逛街，买了假发、义胸垫、各色小方巾……每换一种造型，陈卓都连连夸赞，陈若星被夸得面若桃花、笑意盎然。

“妈，我突然发现，你怎么样都好看，你知道为什么吗？”陈卓故意卖关子：“因为坚强、快乐的女人，总是最美丽、最吸引人。”

陈若星被深深地触动了，心里豁然开朗，经历过生死，即使容颜不再、身体残缺，也不能阻挡自己优雅地活着！陈若星开始了一边治疗一边投入工作。

一天，陈若星和西安的一群媒体总编、记者坐大巴车去宝鸡市采访。头天晚上，因看稿件，她只睡了3个多小时，出发时就觉得头昏脑胀。到达现场后，陈若星感到脚下发飘，不小心被一个石头墩子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上多处擦伤，假发和义胸也摔出老远，露出了光头。所有的人都惊呼起来，半晌，大家才反应过来，急忙将她搀扶起来。

陈若星一阵尴尬，随即笑着自嘲道：“抱歉抱歉啊，这一摔，摔出了我的原形。”

“即使这样，也依然很优雅！”这时有人鼓起了掌，紧接着，所有的人都动容地鼓掌，为一个总编对职业的执着和玩命，也为一个女人的从容和坚强。

陈若星感慨万分，是儿子治愈了她的心灵，如果没有儿子的努力，她今天不会如此坦然。儿子不仅给她带来了快乐，还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外公外婆制定了最佳治疗方案，亲自护理，外公外婆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她也能够安心地治疗和工作。

2012年底，陈卓陪母亲去医院复查，结果显示，陈若星体内癌细胞已经消失，身体完全康复了！

陈卓兴奋得跳起来。当天晚上，陈卓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庆祝母亲的痊愈，兑现母子俩“清樽几盅醉一场”的约定。

“这几年，让我的卓儿受苦了……”陈若星端起红酒，看着清瘦的儿子，哽咽得说不下去话。陈卓轻拍着母亲的背：“真正受苦的是妈妈！今天是最好的日子，压在心里的恐怖，因妈妈的坚强，终于解除了！”

苦难是一种力量，遭受的痛苦越深，斗志越强大。身体康复的陈若星率领着团队，面对报业市场中同质化、同类化日益严重的趋向，逆境崛起，成为全国著名品牌，获得了“中国十佳专业报”称号。

2013年底，陈卓在母亲的鼓励下，顺利地考取了西安医科大学博士。此时，陈卓已年近30，陈若星不停催促儿子，带个女友回家：“外公外婆都90岁了，一定要让他们在有生之年，看到孙媳妇哦。”

不久，经同学牵线，陈卓认识了漂亮的西安女孩李倩。李倩毕业于武汉大学，在西安一家出版社工作，被陈卓的孝顺和踏实所打动，两个人恋爱了。

2014年11月，91岁的外公安然辞世。外婆仿佛明白失去了老伴，办丧事的那段时间，特别不安宁。

李倩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外婆的责任。那天，李倩安顿好外婆，下去倒垃圾，谁知等她想上楼时，却赶上电梯停电。怕外婆一个人待在屋里太久会出事，李倩脱下高跟鞋，硬是爬了24层楼。

陈若星得知后心疼不已，李倩却很开心，因为回到家里时，外婆很乖，正在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

有这样淳朴贴心的媳妇，陈若星欣慰极了。在儿子儿媳的支持下，她开始翻译国外的文学、社会学作品，先后有300余万字出版和发表，多次受到陕西省委宣传部等单位表彰，连续多年获得中国新闻奖、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等殊荣。

2016年10月，陈若星获得全国道德模范荣誉称号，受到刘云山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而品学兼优的陈卓也成为大医院争抢的人才。

近日，陈若星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感慨万千：“苦难就像沙轮，你是被磨得粉身碎骨，还是被磨得闪闪发光，取决于你的选择。当我辗转病榻时，是我所挚爱的亲人，让我有勇气选择了后者。最终，母子携手，走过人生的重重劫难，迎来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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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淮南栀子 77950307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