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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线穿过南北朝

2017-08-08李炳锋

齐鲁周刊 2017年29期
关键词:寿命生命

对延长寿命和永生的渴望,使人类不断挑战自我——随着生存环境的改善和现代医学的发展,寿命逐渐延长。李炳锋的散文,从南北朝风云人物的寿命开始,纵览古今,既有大时代的命运变迁,又有个体生命的微观体验,很有启发意义。散皮的诗歌,以日常事物为线索,在繁琐的生活中寻找诗意,并赋予普通事物以诗意。

柔风吹拂的夜晚,再次邀请刘飞先生做客周三读书会,他演讲的题目是《风流人物之南北朝》。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历史的情怀娓娓道来,明亮的教室里,一个个传奇的名字在大屏幕上诗意地闪现。在刘飞先生诱导下,审视这段四百年波澜壮阔的历史,我突然发现了一条线,是一条很短的寿命之线。在这条线上,多少英雄豪杰刚刚展开生命的画卷,刚刚绽放生命的色彩,刚刚施展指点江山的才华,生命之树就枯萎了。

西晋的开创者晋武帝司马炎(236年—290年)44岁,促进民族融合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467年—499年)32岁,战功赫赫的陈庆之(484年—539年)55岁,前汉光文帝刘渊(253年—310年)57岁,后赵明帝石勒( 274—333年)59岁,前燕景昭皇帝慕容儁(319年—360年)41岁,前秦世祖宣昭皇帝苻坚(338年—385年)47岁……36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寿命大都在30岁到60岁之间。就是文人墨客王羲之、王献之、阮籍、嵇康、陶渊明等也仅仅活了四五十岁。整个魏晋南北朝的名人中仅有梁武帝萧衍(464—549年)活到了86岁,是罕见的个例。绝大多数人都是“壮志未酬身先死”了,实在令人惋惜。你纵有天大的本事,有再大的理想,性命没了,一切都等于零。没有长,或许就意识不到短。假如上帝能多赐给这些人物十年、几十年的时光,肯定能创造出更多的辉煌。但历史没有假如,只有事实。

纵观古今,制约生命长短的因素很多,但细究起来,无非是遗传基因、生存状况、饮食结构、医疗条件罢了。或者说是社会大环境和个体小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一千多年前的魏晋时期,生产力低下,战乱瘟疫不断,科技欠发达,人的短命自在情理之中。别管你是南朝的王庾桓谢还是北朝的李崔卢郑王之贵族,别管你是多么叱咤风云的人物,都跳不过短寿的定律。古人没有降压药,没有降糖降脂药,没有退烧药,没有救心丸,没有青霉素,没有内外科手术……甚至连酒精碘伏都没有,一旦身体有炎症、有异常,只有等死的份。名士们对五石散趋之若鹜,历经五六百年而未有间断,服此药致羰而死者有晋衰帝司马丕、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等等。还有,那时冬无暖气,夏无空调,没有上下水,卫生状况极差,除富贵之家有正常用水清洁外,其他人即无手纸也无卫生措施,厕所更是臭不可闻。在这般条件下,达官贵人才活个四五十岁,如同荒野蒿草的百姓更不足挂齿,寿命就更短了。想想也是,种种条件制约着人们的健康,生命是那样的脆弱,以至才有了“人过七十古来稀”的说法。

嗨,就别笑话一千多年前的魏晋南北朝了,即使隋、唐、宋、元、明、清,人的寿命也是短得可怜,到了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人的平均寿命也不过四十五岁。尤其在缺医少药的农村,直到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依然沿用着用盆洗脸洗手洗碗的习惯,全家人共用一个盆,黑乎乎的水,黑乎乎的毛巾,什么病毒细菌没有?多年前,我读过一篇文章,大意是用非流动水洗漱得传染病的概率是用流动水的七倍,令人惊诧。记得幼时夏秋时节,乡村的孩子吃下打虫药多会拉出一寸多长的蛔虫,有的还能拉出一团一团的虫子。虱子、跳蚤与农人如影随形被視为家常便饭。带我放牛的三爷,把牛撒到山坡上,就一边给我们讲故事,一边挤他那件破棉袄衣缝里的虱子,“啪啪”的响声在秋天的旷野里传播。唉,“没脏没净吃了没病”是世代农人流行的谚语,这荒诞的谚语也许就是从魏晋南北朝飘来的吧?或许更久远。从大处说,这些固有的意识不知延宕了多少文明前行的步伐,使本不该发生的疾病尤其是传染疾病在国人身上肆虐了一轮又一轮,夺去多少人的生命。从小处讲,不管你人生态度乐观还是悲观,落后必然愚昧,二者交织在一起,使得个体生命之堤脆不及防。

就卫生状况而言,几千年的中国尤其是农村,几乎没有大的改善,只有到了改革开放后,城乡的生存条件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卫生医疗状况大大改善,寿命不断延长,别说七十,就是八十九十百岁的老人也不稀罕了。尽管现在我们有雾霾,有水污染,有转基因,有假冒伪劣食品,但毕竟国人的寿命大大提高了,这不得不说受益于工业革命,受益于城乡一体化,它们使我们从贫困的泥潭里挣扎出来,享受现代文明所带来的便捷、舒适、卫生。发烧了挂个吊瓶,拉肚子服两片PPA,睡不着有安眠药相助,血压高有降压药,血糖高有降糖药……还有很多中医的治未病的保健措施,保证身体实现了动态平衡、持久健康。实践证明,中医、西医各有所长,东西方两大文明相互碰撞,走中西医结合的现代医学之路,大大提高了国人的健康度和寿命。科学证明,人的正常寿命应在140岁左右,我们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国务院制定的“十三五”规划里提到,五年内使我们国人的平均寿命从76岁提高到77.3岁,这是多么大的进步呀!相信若干年后,随着一个个医学难题的破解,后人看我们的寿命,就像我们现在看待古人那样感觉太low了吧。

近读张炜先生散文,他写道:“人类对永生的渴望永远都不会减少……最尖端的科学则试图从基因和染色体的角度,找到人类永生的开关……它离最终完成也许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也许永远都是一个梦想。”这或许是对生命之线最好的诠释吧。

(李炳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出版《一年的光景》等七部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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