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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传》的青春与救赎

2017-08-08荆棘

齐鲁周刊 2017年29期
关键词:悟空唐僧原著

荆棘

有“网络第一IP”加持的《悟空传》,上映4天便收获票房3.15亿元,但是因为影片情节与原著距离甚大,剧情呈现不尽如人意,批评与争议之声不断。

虽然电影令不少人失望,但这却又从反面证明着,小说《悟空传》对不少从青年踏进中年边界及已身处中年的人所具有的特殊意义。那个踏天碎地的大圣,几乎是具有补偿甚至救赎的意义。是什么还能让你拍案,是什么还能让你流泪,是什么还能让你“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悟空传,重温一代人的青春,也建构新一代年轻人对英雄和自我能量的想象。

“天要压我,我劈开这天;地要挡我,我踏碎这地”

“孙悟空直跃起来,一棒打在唐僧头上,顿时鲜血飞溅,唐僧倒了下去……”

2000年,唐僧被孙悟空打死了,死在网络小说《悟空传》的开头。这样改编《西游记》,四百多年来几乎是第一次。《悟空传》迅速走红,被网友称为“网络第一书”。

在吴承恩的小说《西游记》里,孙悟空有两种状态。“就像一个人的少年时期和成年时期,”《悟空传》作者今何在说,“取经前是一只野猴子,看见谁不服,就上去跟他斗;戴上金箍以后,他已经知道怎么和这个世界和谐相处了,打不过的时候,直接找对手的神仙主人。”

今何在的《悟空传》,写的是第三种状态——孙悟空“中年造反”。天庭决战,孙悟空杀死了分身,也杀死了自己,取经工程覆灭。“他宁愿死,也不肯输。”如来拿着那根断金箍沉吟,“他终于还是逃出了我的手掌。”石头飞落花果山,大雨过后,焦土上开出花来。

十几年间,这本书影响了70、80后两代人。当年不知有多少年轻人看着《悟空传》血脉贲张,耳边响着的是孙悟空的豪言:“天要压我,我劈开这天;地要挡我,我踏碎这地。”

看一本书,看一部电影,若能心沸腾,泪湿眼,多半读的不是故事,而是自己的人生,是错过的执念,是不能回转的记忆。当年读着《悟空传》,在论坛、聊天室里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青年,经过这十几年年岁的磋磨,如今或许已经有了啤酒肚,或许在觥筹交错间迎来送往,或许已被生活磨掉了当年锐气。

这个时候,再看看那个踏天碎地的大圣,几乎是具有补偿甚至救赎的意义。是什么还能让你拍案,是什么还能让你流泪,是什么还能让你“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悟空其实是我们每个人心里不灭的种子。他也是作者今何在心里的一颗种子。今何在说:“一直以来我总有一种冲动,想冲破什么,想逃脱什么,这种感觉伴随着我的人生且愈演愈烈。”他放弃了安稳,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了特立独行的道路,他害怕自己过浑噩庸碌的日子,在原地转圈。

后来《悟空传》在论坛意外走红。这故事,他是想一章写一章,未曾有过提前的严谨构思,与其说是虚构的故事,不如说是在写个体生命和人的命运。他自己也说:“我心目中的西游,就是人的道路。”

今何在,畅销小说作者,知名游戏策划,大型幻想世界“九州”创始人之一。代表作品有《悟空传》《西游日记》《九州·海上牧云记》《九州·羽传说》,以及与周星驰合著的电影小说《西游·降魔篇》等。

书籍《悟空传》中,五百年后,悟空戴上了金箍、忘记了自己是谁,按照诸天神佛的意愿,踏上了西天取经之路;为了证悟自身信念的金蝉子,重墜轮回,做平常人,西行苦修,在凡生中寻找自己要的东西;不肯忘记前世的天蓬,顶着一具猪妖的身体,宁可痛苦,也要清醒地活着;一心要做回卷帘大将的沙僧,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收集琉璃盏的碎片上……

然而西游只是一个骗局。一切不过是宿命,一切不过是轮回,一切愤怒和挣扎都是徒劳的。五百年的光阴只是一个骗局,虚无时间中的人物又为什么而苦,为什么而喜呢?

《悟空传》,其实就是一群人用一生寻找答案的故事。

然而如今何在所说:“人生最有价值的时刻,不是最后的功成名就,而是对未来正充满期待与不安之时。”

将原著与电影对照而观,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电影《悟空传》会受到颇多争议。虽然在影片的末尾,也出现了那熟悉的话:“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但却显得干瘪,不再有原著里那种摇动心神的力量。

在原著《悟空传》里,这句豪气万丈的话其实是唐僧说的。今何在觉得,许多人并没有真正理解这句副歌歌词。

“它并不是简单地说要‘战胜一切,因为它不是悟空说的话,而是唐僧说的话。唐僧前世就是个佛,当他说要诸佛烟消云散的时候,他想的当然不是打倒如来,而是打破你们脑袋里的传统。”今何在说,“这是禅宗的思想:如果一个人总去拜佛,求佛给他保佑,那这个人是不懂佛的,他把佛当成什么,当成一个贪官吗?真正懂佛的人,其实觉得佛本身这种偶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佛是可以打碎的。你需要建立自己的东西。”

《悟空传》刻在人心上的,不是悟空,是时代

电影《悟空传》和原著之间的疏远,让评论十分两极化。今何在自己在接受采访时说,电影无法完全忠于原著,电影拍摄不能太任性,要考虑观众的理解,要对得起投资方,要让更多人看懂。

或许此时的今何在,也不再是那个可以不管不顾,一脸不羁的大圣了。他有了顾忌,有了权衡。这是一场现实的“西游”,也见证了一代人的老去。从这个角度,这个电影也具有了独特的意义。电影确实并没有完整讲述原著的故事和精神,一位网友在豆瓣上评论:“粉丝都长大了,花钱是小事。感觉自己的青春被糟蹋才是接受不了的。”《悟空传》的原著党,或多或少都会有同样的心情。

他们怀念的,不是悟空,其实是2000年的那个“千禧年”。

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

那个年代,因为1998年的国有企业改革,许多职工纷纷下岗。各地都冒出了“下岗牌兰花豆”“下岗牌茶鸡蛋”等多种“下岗牌”食品,他们后面都会接一句“味道好滴很”;《南方周末》的新年贺词是《我们从来没有放弃,因为我们爱得深沉》。“在岁末,在世纪末,在千年之末,我们像儿时一样站在家门口眺望。当20世纪的太阳收起它最后一束光线,降临的不是黑夜,而是‘我们的未来。还记得惠特曼的这句诗吗:‘不论你望得多远,仍然有无限的空间在外边;无论你能数多久,仍然有无限的时间数不清。”

2000年,计划生育写入宪法已经生效了18年,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刚刚成年,他们是第一代被逼着过独木桥的人。因为当每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父母为他们选择的最理性的晋升阶梯就是高考。

2000年春晚,赵本山和宋丹丹在春晚表演了经典的《钟点工》。新潮的宋丹丹劝赵本山上网,赵本山回答“我多年不打鱼了,还哪有网呀?那么多年了”。随着计算机成本按照经典的摩尔定律一路下降,网吧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中国互联网人口突破2000万人,比上一年多出一倍还多。

而此时,1988年版的《西游记》电视剧,已经被连续重复播放12年。在大都数人心中,这就是正统的《西游记》。1999动画版《西游记》在少儿中大热,不少人至今能唱出主题曲“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大话西游》进入大陆市场三年。现代出版社出版一本《大话西游宝典》,总结了《大话西游》在大陆青年人中火爆的现象。

23岁大学刚毕业的今何在,不可避免地受到这一切的影响。在那样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借助互联网,今何在的《悟空传》横空出世,颠覆了所有传统《西游记》的形象。

孫悟空,面对现实与理想,充满矛盾与纠结,但一旦选择就绝不服输——“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猪八戒,对生活一切的美好都爱好得紧,可是自己却天生丑陋——“我虽然是只猪!可是我不、任、你、们、宰!

唐三藏,抱怨、骂人,高贵无瑕的气质全无,萌贱萌贱,甚至有些猥琐——“我要去那幽深的雨巷散步,期盼再相逢一个丁香花样的妖精……”

沙僧,身负着打碎琉璃碗的罪名,叫他反抗对比让他受罚更加痛苦——“(西游对于我来说是)不断地寻找痛苦,比我更深的痛苦。这样我就知足,就宽心,就领悟神的力量。”

就是这样“纯属业余,只把写作当作是游戏和发泄情感的东西”的写法,击中了那一代人的灵魂。但这种情感,仅仅属于那一代人。谷歌指数没有2004年前的数据,但记录了《悟空传》2004年之后的话题热度。

当西游IP被人写烂,当工业化的制片模式进入电影,当“颠覆”成为了潮流,曾经无比辉煌的网络文学的《悟空传》已经成为过去式;作为电影的《悟空传》则成了新一代年轻人的消费对象。

喜欢西游记题材或是喜欢彭于晏、余文乐、倪妮、郑爽的人,大可以前去观影,电影的动画效果还不错。怀念千禧年那个时代的人,也可以去观影,但要明白,这已经不是你记忆中千禧年的那个《悟空传》了,这是2017年的《悟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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