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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乡间的弱者相杀

2017-08-08米绪

齐鲁周刊 2017年29期
关键词:外来者行凶乡间

米绪

2017年6月20日,广西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一起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2016年3月16日凌晨2点,三名辍学少年从酒吧出来,看到躲雨的智障男子,遂提议殴打。扫帚杆断了,木棍也断了,就取铁管来,殴打中手指不小心擦到了水泥墙,他们更上火了,就干脆弄点汽油来烧。智障男子被从头顶往身上浇下汽油点燃,因大面积烧伤死亡。

这是一次弱者对弱者的行凶。对残障男子暴虐的不断升级,充分暴露了他们对社会的冰冷、恶意和仇恨。短短十余年的生命历程,如何能积累、发酵这样的狂暴?

三个行凶者以及被害者,无一例外都是打工者“遗弃”在乡间的孩子。案件发生非常偶然,但却是留守社会百病交织的必然。他们的境遇,镜照了整个凋敝乡间的凄楚:异乡打工的父母,越南买来的媳妇,改嫁远走的母亲,年迈患病的老人、无人照管的孩子、贫困无望的生活、无效失职的基层机构……

案发时,主犯小锋16岁零6个月,小学三年级辍学;小伟17岁零7个月,小学四年级辍学;年紀最大的小家,差4个月成年,读到初中二年级。三位小行凶者所在的边陲小镇,类似的辍学少年并非个例,“他们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缺乏家长管教,早早辍学在镇上沦为闲逛的“社会青年”,等到了一定的年纪,则走上父辈的道路,外出打工。”可以想见,这样的文化和技能,也只有那些高危险、高强度的低薪工作才能胜任。是以,他们依然不会有能力把自己的下一代接到身边,孩子依然会重复他们的留守和漂泊。

关于留守儿童的新闻,每年都会举国震惊几次: 4兄妹在家中喝农药自杀,5名流浪儿垃圾箱生火取暖中毒身亡……他们和玉林三个小行凶者一样,在乡间如同野草一样生长,从情感到物质都严重匮乏,对自己和他人的生命都缺乏敬畏。他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被禁锢在一个单调、低级的层次,失去了更美好的希望和可能。最悲惨的生活,不是现实的贫乏,而是看不到希望。这是他们对自己放弃、对他人暴虐的深层原因。

对于这些留守儿童,每当出现重大新闻,地方政府就会出来解释,已经做的很多工作。在玉林一案中,没有一个孩子念完九年义务教育。在当地,仅仅东塘村一个村,初中以下辍学的孩子,就有至少七八名。初中的普通班,要流失三分之一的学生。这些学生要么出去打黑工,要么在网吧和街头晃荡到法定年龄再去打工。义务教育又称免费教育、强迫教育,具有强制性、免费性、普及性的基本特点。不知道对于这样大面积的失学,当地教育部门对自己的失职作何解释?

留守儿童是城市化的“必然代价”?在这个问题的讨论过程中,最早的留守儿童已经成为新一代留守儿童的父母。虽然有了打工子弟小学,虽然有了留守儿童救助机制,但儿童与打工父母一起生活的理想依然骨感。城市化吞噬了乡间的劳动力,却将他们的父母子女用各种门槛阻拦在城市之外。这是城市对乡间的一种剥夺,是一部分国民对另一部分国民的不公。

在幼年,留守儿童衣食不继地生活在情感荒漠里,死于自杀或意外。在青少年,他们被学校和家庭双双放手,游荡在街头,在凌虐与被凌虐中苟活,然后和父辈一样远走他乡。在成年,他们在城市底层糊口,体力透支、心理失衡,或会成为纵火的保姆、入室抢劫的快递……

每个城市,都不乏对外来者的异化和歧视。在本地人与外来者就教育资源、医疗资源进行博弈时,大家各持立场、泾渭分明。但在恶性事件发生时,户口和财产并非隐身符、豁免证。在失衡失序的社会结构里,人人都是弱者。保姆纵火、保安失职、快递杀人等事件中,谁是弱者?

艰难转型期,弊病多重叠加效,丧钟为所有人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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