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统君

箴言• 读书

现代医学发展的哲学发问
——读杜治政教授的《医学在走向何处》

文/时统君

发问与质疑是哲学的一种固有本性，当然，生活中哲学绝不会也不可能对事事都要进行发问与质疑，但只要被哲学发问和质疑的问题却大多与每个时代“精神需求的食粮”有关。面对现代医学在“硬件”方面带给人诸多无与伦比的辉煌成就,而在人所固有的内在精神层面现代人却生发着医学距离自己愈行愈远之困惑与不安的现实，杜治政教授所著的当代医学哲学力作《医学在走向何处》（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2014年版）一书中从哲学的维度直面现代医学领域存在的困扰医学自身发展与人的关系的诸多问题，提出了一系列发人深省的独到见解，涉及到当今人文医学研究的许多重要基本理论与基本观点。以下内容就是该书给笔者留下的深刻印象以及多方面的学术启迪。

全新的医学哲学理论架构体系

众所周知，新中国的医学哲学研究起步较晚，多年来现有的医学哲学理论体系大多是从医学和身体的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论、方法论等方面展开论述的。应该说，这一理论体系在促进人们对医学的哲学认识与思考方面功不可没。不过，这一理论体系毕竟受西方的医学哲学理论体系影响颇大，并且在体系和内容上与当下中国急剧变革发展的医学现实不尽完全契合。杜治政教授在《医学在走向何处》一书中另辟蹊径，独具匠心地创建了一个全新的现代医学哲学基本理论架构体系，实谓令人耳目一新。这一理论架构在宏观上由现代医学的成就概括、现代医学的问题揭示、现代医学问题的应对策略与建议三部分构成，其中尤以第二、三部分为论述主体，该部分内容以寻求“我们理想的好医学”为核心，聚焦并最终指向于人文医学的发展与实现。因此，《医学在走向何处》一书不仅层次分明，逻辑结构极为严谨，而且在论证方面亦极为严密，全书的每一部分、每一章节都体现出理论与实践相融合、历史与现实相对接的论证基质。这是迄今国内并不多见的具有自身鲜明特色、独立创新的医学哲学理论体系。

值得说明的是，《医学在走向何处》的书名本身就表达了杜治政教授对医学哲学的一种认识与理解：医学哲学应是一门对医学自身发展进行全方位反思的学问，它侧重于对医学面临诸多问题的学理探究进而揭示医学发展的应然走向。正是基于对医学哲学的这种认识与理解，作者以创新性的学术视野开拓出一种对现代医学进行以问题反思与批判为基础的医学哲学理论架构体系。从这个角度讲，《医学在走向何处》又是一部研究视角独特的具有“时标”性的医学哲学著作。

直面医学现实问题的学术担当

学术研究一直在路上，而学术研究的过程就是不断发现问题、不断求解问题的过程。马克思曾说过：“问题就是公开的、无畏的、左右一切个人的、时代的声音。问题就是时代的口号，是它表现自己精神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因此，任何时代、任何领域都有自己的问题。而具有问题意识特别是具有直面现实的问题意识，对于学人学术之树能否成长得枝繁叶茂，则是颇具影响作用的。我相信《医学在走向何处》中所体现的医学哲学理论体系架构创新，“六组二元矛盾”的现代医学问题概括，以及“现代医学是处于转变中的医学、是对疾病和健康过度干预的医学、是摸着石头过河的医学、是市场驱动的医学、是处于多种体制中的医学等多个富有创意的命题”的提出，都是著者这种学术研究路径的体现。

现代医学哲学研究既不应是如玄学家们的坐而论道，也不应是一种闭门造车般的自娱自乐行为。如此，则医学哲学断不能担负起促使现代医学趋向“我们理想的好医学”的神圣职责。因此，以问题意识为导向，这应当引起广大医学哲学理论与实践工作者的高度重视。当前，广大医学哲学研究者要想实现理论研究的突破与创新必须正视这样的一个现实：如何将现代医学实践中的重大问题提炼并上升为医学哲学问题，然后通过对这些具体问题的哲学反思实现、推进医学哲学的理论化、学术化、创新化，而不是就事论事地简单套用既有哲学术语去味同嚼蜡般地重复叙说。

人文医学研究的创新学术价值

学术价值是衡量一部著作成功与否的关键性指标之一。《医学在走向何处》一书的内在学术价值就是创新了当代中国的人文医学研究领域，发展、丰富了当代中国的人文医学研究理论，为促进当代中国人文医学研究的持续性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学术基础。

由于人文医学研究在我国起步较晚，研究过程中许多关于人文医学的基本概念、基本理论、基本观点可谓百家争鸣，不同学者基于不同的研究视角可谓见仁见智，但依笔者所见，在现有的研究成果中，以杜治政教授对人文医学的相关论述是最为根本、原初、精准和深刻的。这方面的内容在《医学在走向何处》中随处可见。关于人文医学的学科源，作者明确指出：“当今的人文医学，是伴随现代医学发展而形成和发展的，是医学自身运动发展的产物，并非外界加于医学的”，这表明人文医学是现代医学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关于医学人文的内涵，作者的洞见是：“医学人文是指医学科学技术中凝结的对人类生命关爱、敬畏与尊重的精神，是指医疗卫生保健服务以行善为目的的宗旨，它涉及医学保健服务的本质和终极价值的定位”，在此基础上作者“认为医学人文是医学的灵魂”。关于人文医学的学科使命，作者的判断是，人文医学“承载着解决现代医学敬畏生命的各种难题、扼制技术的非理性扩张、维护与完善现代医学的从善角色、为医疗卫生保健政策提供人文定位、评价和优化现代医学的价值取向和医学新功能探索等诸多任务”。因此，杜治政教授认为，研究医学人文，不应将医学人文仅仅视作为一种理念、一种思想、一种医学的本质规定，还应将医学人文视作为一种学科知识体系、一种医学职业行为和执业活动、一种医学建制，这无疑又是有关医学人文外延理解的深刻揭示。

值得继续探究的若干医学话题

作为极具探索性基质的学术论著，这部创新力作中难免还存在着一些值得继续探究与推敲的医学话题。如著者在书中明确指出作为对当今医学整体化趋势回应的医学整合，在内容上当前最为重要与迫切的是要实现临床医学专业学科的整合、临床医学与预防医学、公共卫生的整合、医疗保健服务与全民健康促进的整合、医学院校基础学科的整合及基础医学与临床医学的整合、医学教育与保健服务的整合。实际上这样的一种整合是基于对现代医学（西医）建制在当代中国发展存在缺陷的一种应然揭示。但在当代中国要实现的应然医学整合似乎不应仅止于此。现代医学已然成为在世界上居于统治地位的医学，而作为世界文化瑰宝、中国传统文化有机组成部分的中医学在当今世界上亦同样独领风骚，诺奖获得者屠呦呦对抗疟药青蒿素的研究历程生动地印证了“中西医药各有所长”之客观现实。因此，在整合医学的时代医学图景里中医学理应在场，特别是当代健康中国建设宏伟目标的实现更是离不开传统中医的有力保驾护航。还有在该书中著者从剖析、批判现代医学存在着过度医疗与过度医疗服务弊端维度揭示了医学中的医疗边际效应递减律。对此，又应以何为据或如何去把握、界定对医学-产业复合体投资的度以及过度医疗中的度的问题，这是需要大量的客观事实和数据来说明问题的，毕竟医学中的各种伤害是复杂的，不同人群对医疗的需求也具有明显的差异性。而既是医学规律就应是医学领域各现象间存在着的客观的、必然的、稳定的的一种联系。诸如此类的问题表明在著者的这部力作里有些基本观点还需要进一步深入探讨，有些问题还可以继续斟酌并做些扩展。

术前众医观 摄影/郭良华 宁德市闽东医院

惟思方能致远，哲学在发问、反思的同时蕴涵着进一步的超越。尽管在《医学在走向何处》一书中存在着有待继续商榷的诸多问题，但这丝毫不影响该书所蕴涵的内在风格与气质。诚如著者在该书的前言中所论，“本书的重点放在探索现代医学面临的问题上”，但“这不是否定现代医学的成就，而是为了使医学能够更上一层楼”。实际上，这不正是作者在哲学层面揭示现代医学人文发展应然走向的同时，也是自身坚守、捍卫医学良知浓郁人文气质、人文情怀的外在显露吗？需要说明的是，这种人文气质、人文情怀也正是当下我们整个社会所需要的。

/徐州医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