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NG QI

王琪的诗

WANG QI

葫芦河：十月诗篇

不用邀请，十月到了，要去就去葫芦河

六盘山在左，华家岭在右

那个风尘仆仆的人

不是西兰路上的陌生人

无须谁引路，径直往前，你就能看到一棵旱柳

指给你的，是一片胡麻地

云朵携走荒芜

梁峁上剩下啃食的牛羊

玉米林婆娑着传递出久远的风声

无法命名的爱情

跟随一条河的流向，开满村落以远

钻天杨笔直，花椒树旺盛

葫芦河流域的庄稼，收成一年好于一年

这秋天里的事，虚幻又真实

装在午后的镜头里，等你摁下快门

到了十月，如果你在葫芦河一带漫游

遇见野丁香、湖泊或大峡谷

请莫要惊诧

遇见它们，就像看到自己

前世的影子，匍匐于陇东大地

只有山高

日子一寸一寸凉了起来

从此山腰，到彼山头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得了

一阵旋风，如此轻易，让一双蹒跚的步履

迷失于一处深谷

梦没有老去，人已先衰

一辆南下的车子

奔突的样子，绝没有

一对薄薄的羽翅，从眼前飞来飞去

没有在阳光下那样自在、傲慢

枫叶妖娆，像要染掉

这尘世上所有的旧痕新伤

除了叹息与赞美

只有你默不作声，在楼台边

听松涛，一阵阵穿破耳膜

不用多虑

深居庙宇的那个人

把渐浓的暮晚暗自揣进怀后

先我一步，和衣而睡了

动荡之日

让我以深情，而瞩目

时光流转之快

心底的秘密

没有隐藏，早先生出锈迹

刻在樟木制作的门楣上

不要掩饰那些惶恐

空茫中打开的，不是河流

是春天，大地上飘过的音符

与你的一次次相遇

你易于怀旧

爱反反复复听那首不知名的老歌

犹如花朵上的雨滴

缀满悲伤的情绪

生活的暗礁这么多

令你恐惧的，是海浪掀翻的那一簇

风中隐现的声音告诉你

要忍住

要像爱秋天里的母亲——

走在田埂上的脚步

比任何时候都结实、有力

那么悲

桃红李白，我不贪恋

如果茅草疯长，败坏了整个院落之美

我甘愿，一枕清霜

能带走任何一只飞禽的音讯

百川寂寂

请不要把这片辽阔

让高于山冈的愈浓夜色填补

透过一篇昏黄，秋日加速

仿若隐含着晚秋的命运

多舛，犹疑

风欲言又止，紧随其后

南山遮蔽的光辉宁静，略含忧怨

我只闻松涛，尚未回落

把一个人宽大的衣袖掀起，再掀起

带着生死别离

果核里真实的微光，豁然裂开

像我颤抖着双手

陡然剥开绝望的内心

而我，已不在

寻常巷陌

你遇见的那个人神情倦怠

他每天都这样

晨辉洒落，但无法把他

变成另一个自己

是什么在悄然苍老

孤独这么多，护佑灵魂

你数着故人的名字

一个人坚持走向旷野

天空隐晦

窗台的灰尘被你轻轻扫过

鸽哨，从五月再次传来

飞回至敷南村

却未给黄昏瞩望的你

带回任何好消息

场院空落

这是春深时节留守的慢时光

一场风可以抵达的地方

而我，早已不在此处

你一直在写

写着写着，黯淡就从身后

偷袭而来

——带着墨迹，亲人的呼唤

你若水波不兴

流过他胸膛的河水

就无法起波澜

这狭小的房屋

是你此刻的整个世界

忧伤是不能轻易碰撞的词

这些年，患得患失

都不如鸟雀一声清脆鸣叫

也不如细碎的光

铺满白纸上分行的文字

光影到处游弋

你还在写，写青云山，写夕照

写桃花，写你在童年的风中

一直奔跑……

当你写下中年

一枚无形的针尖

就像扎痛他的某个神经

无法安宁，且安眠

黄河，落日下

怎么才能不至于伤感

有些不真切的行旅，又一次经过黄河

上游拐弯处，挟带着大量泥沙

大地上，浑浊的泪珠也不过如此

和十几年前初遇相似，都是一些昏黄的事物

天空没有清亮的时候

兰山一带，保留着浅灰的字眼

我只能说，一只飞雁的离去，是孤绝的

一块牛羊啃噬过的坡地，是荒芜的

我来到河滩，看到树丛低矮

散淡的辉泽赐予时光照不到的高原深处

这落日下的河堤，倾斜成一只弯弓

仿佛要射向穹空和草原

那枚若隐若现的月牙儿挂在西天

跟随我向西，走向更远的远方

不问归期，不知路有多远

更不为负累的身子，搁置在一个个未知的夜晚

荒凉的野外，命运的指针也指不到的尽头

我不为流岚所动，不为一场旋即而至的风暴所迷惑

我的血管是热的，而越过河道的风是凉的

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去往何方

可天空静默如斯，以通红的面目，充满疑惑的心底

把我无情地，送往辽阔的大地边缘

缓慢中抵达

秘密地靠近，从人群中

突然绽开的笑声伊始

河堤之上，黄昏多么短暂

风含混不清，传递来远方的絮语

你的倦意，成为秋天

一处清晰的纹理

是什么滑下山冈

让我喜欢的无名花陷入空寂

悲声不在低处、暗处

烟火升入天空

经过村口的脚步引来几声犬吠

而敷街南侧，秋日的池塘

我是再也找不到

草茎擎起渺茫的歌吟

与秋风在同一方向，随云影消失

渐渐低垂的目光

被一篇刻在碑石上的经文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