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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梁实秋的文学批评分析《京华烟云》中的姚木兰形象

2017-07-28周仕莹

青年文学家 2017年21期
关键词:京华烟云人性论古典主义

周仕莹

摘 要:在中国现代文学评论史上,梁实秋始终坚守着“二元人性论”和“古典主义”的文学批评理论。《京华烟云》中的姚木兰有着非功利的审美眼光和豁达包容的美好人性,尤其是她对待感情“以理制欲”的态度,都符合梁实秋所推崇的文学批评标准。

关键词:姚木兰;梁实秋;非功利;古典主义;人性论;以理制欲;超时代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1-0-02

一、木兰的非功利审美眼光

姚木兰对美的追求是独到的,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眼光。而這种审美眼光是非功利的。在《京华烟云》这部小说中,主要从木兰对待素云、曼娘以及莺莺的审美态度上表现出来。曼娘是一个孤苦无依的人,家道中落,以冲喜之名嫁入曾家,之后又以处子之身守活寡。官宦之家出身的刁蛮的素云非常看不起贫寒的曼娘,常常夹枪带棒地羞辱曼娘。但木兰作为富商之女,却同曼娘情同手足,每当素云对曼娘无礼的时候,木兰都会机智地维护曼娘。小说中写道:“因为木兰对曼娘的美是羡慕的五体投地的,羡慕她的樱桃小口,她那一洼儿秋水般的眼睛。”[1]对待素云的刁蛮任性,木兰的妹妹莫愁深感厌恶,但木兰却能跳出现实功利性的环境,以非功利性的审美的眼光去看待素云。素云虽然为人刁蛮刻薄,但她的美丽依然也吸引了木兰。莺莺是牛怀瑜的姨太太,以前是有名的交际花。曼娘认为莺莺就是一个无耻的风尘女子,但木兰却对莺莺怀有好奇之心,在姚家大宴的时候,她很想和莺莺谈谈,甚至她觉得莺莺从近处看比远处看更美。

在梁实秋的古典主义文学批评观中,他追求的是所谓的基于常态人性标准的道德的批评,也就是伦理的批评。梁实秋认为,最好的批评永远是基于严谨的人性标准的判断,是应该作为一门学问去潜心研究的,是一种非功利性的批评。无论是在“五四”那个宣扬个性解放的大环境下,还是在无产阶级大众文学成为文学主流思想的情况下,梁实秋始终坚持着古典主义的文学批评观,认为文学不应该受到政治等社会现实因素的影响。梁实秋认为批评其实就是一种判断。他所理解的“判断”有两层意思:判,即是分辨选择:断,即是等级价值的确定。由此可以看出,梁实秋认为“批评”一词,本就是判断、选择、裁定的意思,并不包含攻击破坏的意思。因此,他倡导的批评就是基于人性标准的非功利性的批评标准。在《京华烟云》中,木兰能够跳出门第高低、品性身份等这些功利性因素的束缚,用一种独到的,非功利性的眼光去审视身边的人和事。应该说,姚木兰对“美”的审视是符合梁实秋所宣扬的非功利性文学批评标准的。

二、木兰豁达包容的美好人性

小说中写到,当木兰隐居在杭州的时候,她的丈夫荪亚喜欢上了年轻美貌的女学生曹丽华。当木兰得知此事后,她没有像普通女子那样大吵大闹,相反,她“既不冲动,也不发怒”。难得的是,她不仅从自己的角度分析问题,也充分地考虑了曹丽华的处境,采取了妥善的处理方式。见到曹丽华后,木兰向她提出了两种处理她和荪亚关系的方法,一种方法是和荪亚断绝来往;另一种是进入姚家,和荪亚一起生活,但曹丽华并没有接受这两种方法。曹丽华在最后接受了木兰的另一种想法:木兰邀请曹丽华到自己的家里,由木兰出面把曹丽华作为自己的朋友介绍给荪亚,从此大家一直做朋友。当三个人真的见面的时候,场面比较尴尬,但木兰依然巧妙地化解了这场婚姻危机。这种做法既显示了木兰豁达的胸襟,也彰显了知识女性难得的大度和包容。

在梁实秋看来,人性是文学的核心,理性是人性的核心。姚木兰处理婚姻危机时豁达包容的理性态度,正好符合梁实秋所宣扬的“二元人性论”。而梁实秋认为衡量一切文学批评的标准就是他所宣扬的固定的、普遍的“人性”。值得注意的是,对于究竟什么是“人性”这个问题,梁实秋在晚年有一段较为全面的叙述,他认为:“简单的饮食男女,是兽性;残酷的斗争和卑鄙自私也是兽性。人本来是兽,所以人常有兽性的行为。但是人不仅是兽,还时常是人,所以也常能表现比兽高明的地方。人有理性,人有较高尚的情操,人有较严肃的道德观念,这便全是我们所谓的人性。” [2]木兰处理婚姻危机时的豁达包容,以及她这种理性的处理方法,不论是过去还是现代的女性都是很难做到的,而这正好符合梁实秋本人对于“人性”这一概念的认识。

三、木兰以理制欲的情感观念

姚木兰对情感的把握是《京华烟云》里的一大特色。木兰在她十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卖,曾家的人救了她,之后,她就自然而然地认识了曾荪亚。在当时,无论是社会门第的限制,还是姚老爷对木兰与莫愁两姐妹关于命理婚配的说法,都反映出木兰和荪亚的结合是必然的。结婚后,木兰一直在推动荪亚,采取了很多方法刺激荪亚向前。其实木兰真正的初恋情人是她后来的妹夫孔立夫。她每每想到立夫,便觉得两颊发烧,仿佛喝了酒一样。她极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想立夫,理性地告诉自己只能想曾家。那个时代受过传统良好教养的小姐,都不承认自己对男子有情爱之私,也不希望别人会这样说自己。倘若当年的婚姻制度是自由的,木兰大概会选择嫁给孔立夫,莫愁大概也会嫁给荪亚。但当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制度还依然屹立不倒,木兰的一片芳心,虽然属于孔立夫,但她自己还不敢承认这种违背传统伦理道德的感受。同时,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对于荪亚的喜爱。应该说,她对孔立夫的爱,是深深地隐藏在内心的。

梁实秋毕生所推崇的“人性论”是有善恶二元之分的,他着重强调的是善对恶的节制作用。他强调人性之所以区别于兽性的原因就在于人性是一种理性的节制。他说:“节制的力量永远比放纵的力量为更可贵。” [3]同时,梁实秋认为文学批评应上升到“伦理”高度而不应该仅仅停留在“美”的层面。他认为自己所主张的古典主义批评观念,在道德伦理重建方面对人生是有很大的益处的。梁实秋之所以如此看重伦理对于文学的重要性,主要是因为他认为“伦理乃是人性的本质”。[4]同时,在梁实秋看来,如果说文学的本质追求应该是对人生和人性的表现,那么他所谓的伦理也就是作者对于人生价值和人生意义的建构与追求。其实,梁实秋所认为的文学的“伦理”并非通常所说的善的范畴和伦理的涵义,应该说,这里的“伦理”不仅包括对人生和人性的观察和思索,也包括对价值的建构。梁实秋认为情感要受到理性的约束,即以理制欲,并认为这才是理想人性的标志。在小说中,木兰对于孔立夫的态度永远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不越雷池一步。对丈夫荪亚,她则尽到所有为人妻的本分。木兰一方面把儿女私情化作友爱,另一方面又把友爱化作儿女私情,木兰在接受命运的同时也在改造着命运,只是她对于命运的改造是建立在古典主义的传统伦理道德上的。而这正好符合梁实秋对于“伦理”的思索和建构。

四、林语堂对木兰形象的超时代塑造

林语堂先生在塑造“姚木兰”这一人物形象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当时中国社会处于抗日战争的现实因素,而人为地去改写他笔下的人物,没有为其刻意地附着上政治和时代的限制,没有将作品框定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而是通过描写姚木兰的人生经历,自然而然地变现出自己对中国现代理想人文品格以及人文精神的理解和希冀。同样,梁实秋认为“人性”是固定的、普遍的。梁实秋在其著作中曾多次提到人性的普遍性和固定性,其中,《文学批评辩》中的一段最具有代表性。他说:“物质的状态是变动的,人生的态度是歧异的;但人性的素质是普遍的,文学的品位是固定的。所以伟大的文学作品能禁得起时代和地域的试验。依里亚德在今天尚有人读,莎士比亚的戏剧,到现在还有人演,因为普遍的人性是一切伟大的作品之基础。所以文学作品的伟大,无论其属于什么时代或什么国土,完全可以在一个固定的标准之下衡量起来。无论各时各地的风土、人情、地理、气候,是如何的不同,总有一点普遍的素质,用柏拉图的话说,便是‘多中之一。是故文学批评不在说明某一时代某一国土的文学标准,而在于超出时代与地域之限制,建立一个普遍文学的标准,然后再说明某一时代某一国土的文学品位对于这个标准是符合抑是叛异。”[5]梁实秋认为,文学家和普通人相比,对生活的感受更加敏锐也更加深刻,也比常人更善于表现。但是文学家是不能脱离实际的人生而存在的,时代生活必定会对文学家有一定的影响,文学也就很容易沾染上时代的色彩。所以说,其实梁实秋是承认时代对于文学的作用的,但他认为这种作用没有实质性的意义。所以说,梁氏主张的“人性”是超越时代的。梁实秋认为“凡是能完美的表现人生最根本的情感的作品,便是有最高价值的作品;凡是不能完美的表现,或表现虽完美而内容不是最根本的情感,便是价值较低的作品。简单说,文学既是人性的产物,文学批评即以人性为标准。”[6]林语堂对姚木兰的塑造可以说与他自己的人生经历有着莫大的联系,在姚木兰的眼睛里,世界是不受外部因素影响的,是非功利性的,她一直有着自己独特的情感世界。林语堂一生也少有失意之时,他一直在用一种积极乐观的心态追求人生的真谛,探索人性的价值,表达自己内心的根本情感,因此不局限于时代对自己的框定和限制。林语堂的这一创作理念也是梁实秋所推崇的。

结语:

在五四反传统的呼声中,梁实秋一直维护传统,坚守着古典主义的文学批评立场。梁实秋在他一生的批评活动中,一直都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虽然他知道这种信念未必合时宜,但他一直认为:“人文主义的思想,固有其指时弊而不合时宜处,但其精意所在绝非顽固迂阔。”[7]在激情昂扬的现代文坛上,梁实秋属于那种以保守的面目出现的知识分子形象。但是这种保守也并不一定就意味着复古与反动,它其实本质上所代表的是一种人生观,或者说是一种处世风格和认识事物的方式。梁实秋本人就是以一种理智、节制的方式对待生活与文学的,而《京华烟云》中的姚木兰,她有着古典主义女性所该有的传统美德,可谓集“德、言、容、工”于一体。木兰曾听父亲说心浮气躁对身体有害,认为人只要正直自持,则外邪不能入侵。这句话对木兰的影响很大。在木兰以后的生活里,父亲的这句话就是她的人生指南,无论她做什么事,都非常的冷静从容,懂得克制自己,能够以理制欲。林语堂对姚木兰这一形象的塑造,正好符合梁实秋所宣扬的好的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

参考文献:

[1]林语堂.京华烟云[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

[2]梁实秋:《文学讲话》,见《梁实秋文集》(第一卷),厦门:鹭江出版社,2002.

[3]梁實秋:《文学的纪律》,见《梁实秋文集》(第一卷),厦门:鹭江出版社,2002.

[4]梁实秋.何瑞思之《诗的艺术》[A].浪漫的与古典的·文学的纪律[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

[5]梁实秋.文学批评辩[A].梁实秋批评文集[C].珠海:珠海出版社,1998.

[6]梁实秋.文学批评辩( 《梁实秋文集》第 1 卷)[M].厦门:鹭江出版社,2002.

[7]梁实秋.关于白璧德先生及其思想[A].梁实秋论文学[C].台北:台湾时报文化出版公司,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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