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伊钦

亲爱的外公，谢谢你在我的生命中出现，给予我温暖，给予我爱。这次换我奔向你吧，穿过车水马龙，越过千山万水。

东流逝水，梧桐满地，时光荏苒。携着好奇与希望，踏入传说中紧张而又压迫的一段生活，竟偶有几处欢欣与愉悦。而之中趣意盎然的一角，便是每日熄灯前与母亲短暂却又温馨的通话。

只记得那日落花缤纷，天气稍凉。“——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那头传来苍白无力的标准女声，我满心遗憾地挂了电话。然而，不忍放过这一日繁忙之中偶尔偷得的清闲，憑借着自己差劲的记忆力，我拨通了家中积满灰尘的座机号码。“嘟……嘟……”我把电话紧贴耳朵，生怕漏了每一下。

通了！

“喂——妈！”

“哎！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万万没想到是，我拨错了电话，听筒中传来的是儿时熟悉的外公的声音。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激动，想必是因为这意想不到的电话而惊喜。

“外公，你在干嘛？”

“我在种花呀！”他大声地朝听筒喊道，仿佛只有如此我才能听清。此刻，外公笑意盈盈的模样已浮现在我眼前。孩提时代，他总是这样回答我，而我总是沐浴在阳光之下。看着他用土铲松了松土，再弯下腰去用大拇指使劲按压土壤，然后洒上两三粒硬硬的种子，最后覆上一层薄薄的土，接着把脏脏的手随意地往身上抹了抹，就带着我去买糖吃。而我总是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毫无烦恼与忧愁。那时记忆中的外公，是个温暖健壮的男子。

“出什么事了吗？”

外公这一问，将我从美好往事中拉了回来，因为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久久不能自拔，外公焦急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我急忙回答。

“好的好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半夜有事咧！有空回来的话一定要和我说，我给你去买你爱吃的菜！”

一贯的语调，朴实的话语，唇角不知何时有了上扬的弧度，冰凉的手机也被捂得温热。

一直以来，外公都这样无微不至地呵护着我，奔向我，而我，却一直以反方向走着。几年之前的那场手术，我去病房看他，他穿着带有消毒水气味的衣服，苍白的唇上看不见一点血丝，两鬓斑白，手无力地摆在床边，却硬是撑着，直起身子与我打招呼，故作坚强的样子，真的让人很心疼。

我含笑问外公：“疼吗？”

外公扯着嘴角道：“不疼。”这是我唯一一次看见那个拥有着宽厚肩膀的男人倒下，原来他也需要人照顾。

突然意识到，先前的我，一直忘了自己精彩纷呈的生命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在我的身后。只是，更没有想到的是，一次错误的误拨，竟给外公带来如此之大的喜悦。第一次因为自己差劲的记忆力而倍感欣喜，第一次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收获如此多的美丽。

亲爱的外公，谢谢你在我的生命中出现，给予我温暖，给予我爱。这次换我奔向你吧，穿过车水马龙，越过千山万水。

感谢这次美丽的错误，让我明白该如何去爱你。

陈蕲摘自《甘肃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