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

背着六一仰望雪山时，齐海亮感慨万千。一路上，他们共闯重重难关，他用一个父亲的背影，为女儿引领人生道路；她用一个女儿的笑容，为父亲点燃前行火焰。

为了弥补女儿缺失的父爱，陪伴她成长，80后爸爸不顾家人反对骑上单车，带着4岁女儿飞奔万里长路。这是一段父与女的奇幻旅途，2.4万公里，400多个日夜，一大一小，从风雪滇藏到炎炎戈壁，从最辽阔的海洋到最高寒的新藏线……穿越大半个中国，父女俩也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共同成长：一个250斤的大胖子，一路减重90斤；昔日的娇蛮公主，被磨砺成“超强小驴友”。视山川大地为最好老师的父女俩，到底经历了什么？

出发，我陪你长大

今年35岁的齐海亮出生在河北唐山滦县。自幼丧父的他，15岁就因家境贫困而放弃学业，外出做小生意贴补家用。10多年后，颇具商业头脑的齐海亮打拼成了拥有多家服装、餐饮店的老板。2010年10月，经过两年相恋，齐海亮与美丽下属桑筱帆结为夫妻。2011年6月1日，女儿诞生，他们给孩子取小名“六一”。齐海亮平时工作繁忙，养育女儿的重担都落在了妻子身上。

经商赚钱之外，齐海亮最大的爱好是骑行，他每年至少会抽出1个月时间骑行各地，并结识了一帮资深“骑友”。2015年，齊海亮想组织一批国内顶尖骑友，骑单车去罗马。为了热身，他们先骑车去了敦煌。但因队友的签证问题，他骑行欧洲的梦想最终破灭了。7月29日，齐海亮有些失落地从大西北回到唐山家中。

数月不见，4岁的女儿长高了。妻子埋怨齐海亮：“你把大把时间给了自行车，也不好好陪陪女儿！”那一刻，齐海亮不禁脸一红，低下了头：是啊，自己不是忙生意，就是在外骑行，一直很少陪伴孩子，女儿缺失了很多父爱啊！

小六一的体质一直挺弱，每个月都要往儿童医院跑。她和很多独生子女一样，有着娇生惯养、自私自我的“公主病”。想到这些，齐海亮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他对妻子说：“我亏欠女儿太多了，想带她去骑行，给她一个不一样的童年，陪她一起成长……”

桑筱帆当即说：“不行！”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听说后也一起反对。“拿中国大地当幼儿园，用山川河流做最好的老师，有什么比这更牛气和阳光灿烂的童年？再说，这有助于磨炼孩子的意志力，还能提高她的身体素质啊！”齐海亮一次次做家人的思想工作。

齐海亮先带女儿“小试牛刀”环渤海骑行。一辆单车，一个60厘米宽的黄色小挂车，就是六一在路上的窝。端坐在小挂车里，她一脸得意地对送行的小朋友挥手，年仅4岁的她跟着爸爸，活蹦乱跳地上路了。首次远行，六一在各方面表现都挺好，令齐海亮甚感欣慰，于是齐海亮开始筹备父女俩的“环中国骑行之旅”！

2015年9月4日，34岁的齐海亮骑着单车，拖着小挂车中的小六一，从河北唐山出发，开始骑行中国。他们的第一站，是4000公里外的三亚。桑筱帆在行李里准备了各种儿童用品，反复叮嘱：“要看好孩子，要注意卫生，不要乱吃外面的东西……”夫妻俩约定，等齐海亮和六一骑到海南时，她坐飞机过去跟他们会合。

前方是路，身后是爱

对于10年骑龄的齐海亮来说，这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旅程。他的眼睛望着前路，一颗心却全在身后的女儿身上。六一活像一只出笼的小鸟，一路上叽叽喳喳。骑出没多久，大雨就来了。齐海亮顶着雨，奋力往前踩，最惦记的还是身后的六一，他不停回头问：“门关严没？进水没？”好在拖车密封给力，他却被雨水拍打了3个小时。爸爸顶着烈日骤雨骑行的背影，从此也成了小六一眼前一道起伏的风景。

“爸爸，你休息一会儿再骑吧，外面的风好大呀！”一路上，女儿关切的声音令齐海亮心中暖洋洋的，他踩着单车回应：“没事儿！每天的‘行军里程不能减，不然天黑之前我们就赶不到下一个城市了。”齐海亮根据路况、住宿条件、天气等因素决定父女俩的行程，平原每天走100公里，山区每天走六七十公里。

实在骑累了，父女俩就下车活动，吃点东西，拍些照片。沿途的一草、一木、一只青蛙、一只蝴蝶，都让他们兴奋不已。齐海亮发现，和女儿一起上路，让他的心变得更柔软，也更细腻了，和一帮大老爷们一同骑行时发现不了的风景，在女儿的指点下都变得格外生动。“爸爸，那是什么花呀？好像妈妈袜子的颜色！”“爸爸你听，那只鸟的叫声，是不是‘饿‘饿……”一路上，齐海亮经常被女儿妙趣横生的“童眼看世界”逗乐。

父女同行，六一成了小大人，齐海亮却感觉自己变小了，连语言都被女儿带成了“动画风”。骑不动了，他回头诙谐地问六一：“熊大，咱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六一答得默契：“休息吧，熊二！”

最大的考验不是漫漫长路，而是五大三粗的齐海亮之前从没带过孩子。早上父女俩在宾馆洗漱时，给六一扎辫子这种“张飞绣花”的活儿，可难倒了他这北方大汉，扎1小时还搞不定。齐海亮每天要给女儿洗澡洗衣服哄睡觉，累得跟打仗似的。

骑行第十天，父女俩进入安徽的一段上坡路，正赶上逆风，拖车简直成了风口袋，巨大的风力不停往后扯。齐海亮吃力地一米一米埋头往前挪着，小六一竟主动要求下车：“爸爸拉不动了，我到后面推你。”那一刻，齐海亮几乎不敢相信女儿只有4岁，他越来越坚定自己带女儿出来是对的。

一路上，六一的表现出乎爸爸的预料。碰到扎胎修车时，她又是帮忙，又是给爸爸端水擦汗……在家一作二闹的娇蛮公主，在路上却俨然成了他的小助手！路过南京时，当地骑友为齐海亮接风，在他不慎喝醉的夜里，小六一甚至要反过来照顾爸爸，给他洗脸，喂他喝水。一觉醒来，看见女儿在床头留的苹果和水，说不出的感动，融化了一个硬汉的心。

江西骑友送给六一一只名叫“七仔”的狗，她很喜爱。不得不天黑赶路时，满天星斗，萤火虫在田野里飞舞，六一一点也不怕，直喊着“好美”“七仔”也跟着汪汪叫。头顶星月，一女一狗伴他向前，齐海亮心头时常涌起莫名的温馨感动，仿佛自己回到了童年，仿佛和女儿、“七仔”一起踏进了童话……

但小六一毕竟是个年仅4岁的孩子，骑行经过城市的时候，有时看到别的小朋友和父母嬉闹，她会想妈妈，继而流眼泪。实在哄不住时，齐海亮就掏出手机，让女儿和妻子通视频电话，并鼓励小六一：“其实啊，你妈妈巴不得你投降说自己坚持不下去了，要回家。那样，你就又像笼中的鸟儿，前方更美好更奇妙的东西，你全都看不到了……”激将法对倔强的小六一颇具奇效，听了这话，她都会把头一扭说：“咱继续往前走！”

骑行两万里，父女同蜕变

2015年10月29日是父女俩骑进海南省的第一天，却遭遇了车祸。在一个下坡路段，齐海亮来不及刹车，追尾了前面一辆小汽车，一瞬间，两人一狗齐刷刷飞了出去……齐海亮心惊肉跳，万幸六一和狗都没事。那一天，正是他34岁生日。父女俩拉着破损的拖车，一直走到晚上11点半才落脚。午夜时分，灰头土脸的齐海亮瘸着腿坐在大排档里，这个生日他沮丧极了。可一抬头，他看到六一邋遢的小脸竟灿烂得像花儿一样，拍手给他唱起了生日歌。那一刻，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只有幸福在心中弥漫。

11月3日，桑筱帆如约飞到海南。六一飞扑上去：“妈妈，我好想你！”桑筱帆看着父女俩前所未有的融洽，以及女儿一路的蜕变，终于放下心来。在海南休整1个月后，齐海亮带着女儿继续向前，骑上了去云贵高原的路。

2016年3月，骑向梅里雪山时，气温直降到零度。怕六一冻着，齐海亮脱了骑行服包住女儿。瑟瑟发抖的他一会摸摸六一的小手，一会回头问：“胸闷不？冷不冷？”六一抱着“七仔”说：“我能坚持，爸爸加油！”一句话，说得齐海亮暖暖的，哪怕前路风雪交织。背着六一仰望雪山时，齐海亮感慨万千。一路上，他们共闯重重难关，他用一个父亲的背影，为女儿引领人生道路；她用一个女儿的笑容，为父亲点燃前行火焰。

继续前行的滇藏线一路风霜雨雪，9个雪山垭口，每翻一个都犹如战斗，齐海亮坚持绝不搭车。因为身后有六一看着，他希望给女儿做个榜样。通往拉萨的最后一道大坡，坡顶两公里，六一坚持自己走完。爸爸在前面骑着，女儿气喘吁吁地走着，“七仔”跟在身旁……终于，他们一步步站在了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口。回望来路，整整280天，1.3万公里的骑行，齐海亮都有点无法相信怎么就坚持过来了！所有奇迹，只因为女儿。他留不住女儿成长的脚步，能做的只有在这最珍贵的童年，陪她能走多远走多远。

进入新藏线后，人烟稀少，更没有宾馆了。父女俩只好睡通铺、草棚、羊圈。第一次搭帐篷，六一兴奋得像个小尾巴跟着齐海亮，各种摸索。可没几天，小姑娘开始不乐意了：“睡睡袋摸不到爸爸的手，我害怕。”此后，每一晚齐海亮都抱着六一，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小脚揣进自己怀里。夜色荒原，她是他最大的心安，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6月1日，在最荒凉的新藏线上，六一迎来了她的5岁生日。齐海亮找遍仲巴县也没买到蛋糕。他就自己动手，用高压锅給六一做出了个生日蛋糕。蛋糕很简陋，六一却很快乐。

8月的新疆戈壁，火炉一样，气温直逼50℃。唯一庆幸的是，六一的拖车里还算阴凉。好不容易抵达落脚点，齐海亮难受得几乎走不动路，中暑，拉肚子，头疼呕吐。他终于有点退缩，忍不住问六一：“咱们要是不能完成环中国骑行，你会不会觉得老爸很没用？”六一鼓励爸爸说：“爸爸不是说过吗，咱们一定要坚持骑行走遍中国，我也要做中国最勇敢的小朋友。”女儿坚定地目光，让齐海亮有了莫大信心。

2016年9月11日，齐海亮带着小六一从敦煌飞到北京，和赶来的桑筱帆团聚。10个月未见，女儿晒黑了，长高了，也更懂事了。一路走来，小六一已经会自己洗衣，收拾行囊，甚至有模有样地给辛苦一天的爸爸洗脚。妈妈既感动又心疼，不禁抱着女儿流泪了。

一家人短暂相聚后，父女俩又骑行去了青海湖。这一路，齐海亮和女儿每天都坚持写日记，他写一篇，再让女儿口述一篇，他代笔记下。齐海亮怕会记不住陪伴六一的每一天，他相信，当女儿长大，当他老去，再翻起这些记忆，会是生命中最浓重的一笔。

2016年底回到唐山时，齐海亮已经从250斤的胖子，变成160斤的肌肉男；5岁的小六一，也由昔日的娇蛮公主，变成了野外生存能力很强的“资深小驴友”。这次长达2.4万多公里的环中国骑行之旅，将为孩子的一生增色！

2017年，齐海亮一家三口还将环台湾骑行。“将来她要面对十年寒窗，时间有限，能用400多天的骑行，给孩子一个不同凡响的童年历练，我很自豪！”齐海亮说，世间最温情最深沉的爱，就是你陪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陪你慢慢变老。

余祖建摘自《恋爱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