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继福

小英从卫校毕业后，当上了医院妇产科护士。虽然工作很忙很累，但其中也有快乐。

她觉得，当妇产科护士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向产妇家属报喜的一瞬间，“恭喜你们，生了个胖小子，孩子大人都平安。”这话一出口，一般情况下，产妇家属都会满脸感激：谢谢大夫，辛苦你们啦！

这真是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啊！只有在这时，才能充分体会到当一名妇产科护士的荣耀。

一天，一个要求剖宫产的孕妇家属正在产房门外焦急地等待孩子降生的消息，产房的门突然开了，小英一脸喜悦地向家属报喜：“恭喜你们，生了個……”

小英话音未落，立刻遭到一顿怒骂。

其中一个男子指着手表愤怒地大喊大叫：“我不早就告诉你们孩子出生的时辰了吗，为啥让孩子提前十分钟来到这个世界？想让我的孩子一辈子不顺啊？”

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弄得小英一头雾水。一般人家生孩子关注的都是生男生女，大人孩子是否平安，恨不得早生下来才放心呢！这家人可好，孩子提前生了反倒生气，真是少见！

护士长听到吵闹声，冲出了产房，知情后连忙批评小英：“你咋这么毛躁呢！刚才出生的是别人家的孩子，这家的孩子还没出生呢！”护士长这么一说，才给小英解了围。

十分钟之后，护士长又出现在产房门前，笑着对等候的家属说：“你们的孩子刚刚降生，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话音一落，那个原本吵闹得最凶的男子立刻抓住护士长的手，兴奋地说：“太好啦！你们把孩子的出生时辰把握得这么准，我儿子这辈子肯定顺风顺水，前途无量！”

身后的小英挺纳闷，真是闻所未闻，差这十分钟，就能影响孩子的一生？这人也太迷信了吧！

回到办公室，护士长看出了小英的困惑，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工作时间短，有些事情不太清楚，现在相信生辰八字的人很多，不少孕妇本来能正常生产，非要选个好时辰剖宫生。有不少人深信算命先生的话，觉得如果出生时辰不好，孩子将来一辈子曲折坎坷，多灾多难；如果出生时辰好，一辈子顺风顺水，吉祥如意！”

小英不解地问：“可是他的孩子确实是十分钟之前剖宫生的呀……”

护士长忙说：“傻丫头，这话你就永远烂在肚子里吧，要是让产妇家属听见，肯定要惹大祸！”

“这不是欺骗人家吗？”

“干咱们这行的，有时候撒点善意的谎不能算欺骗。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来个善意的欺骗，你怎么收场啊？”

小英倒吸一口气说：“谢谢护士长，您真是太机智了，可我咋这么笨呢！”

“你一点都不笨，只是没有经验。记得我刚当护士时，在急诊室实习。有一天，抬来一位溺水者。我一检查，那位患者已经死亡了，便马上通知他的家人。患者家属立刻急眼了，破口大骂，说连抢救都没抢救就说人没了，也太没人性了！家属越骂越生气，差点动手打我。一旁的老护士连忙跟家属解释，这姑娘是新来的实习生，有些工作不太明白，请你们原谅，让我来抢救！说着，便开始做各种抢救措施，忙活了好长时间，累得大汗淋漓，最后才沉痛宣布，实在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家属再无话可说，反倒不停地说感谢的话呢！通过这件事我成熟了不少，也机灵了许多。我为什么要跟剖宫产妇的家属撒谎，这回你该明白了吧？”

小英先是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本刊责任编辑 姚 梅〕

〔原载《小说月刊》201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