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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遗产不重物质

2017-07-19冯骥才

特别健康 2017年6期
关键词:屏风冯骥才遗产

◎冯骥才

西方遗产不重物质

◎冯骥才

在巴黎,我拜访了建筑历史学家罗叶。他的家位于市中心一座老公寓楼房的顶层。这种阳台上有着精致的铁栏,四五层连体式的老楼,是巴黎的特色。推开厚重的大门,照例是大理石包墙铺地的门厅,楼梯旁边有一架窄得只能容下一个胖子的小电梯,大是20世纪60年代后添加的现代设施——因为老楼里只有这么一点空间可以利用。

让我感兴趣的是,他客厅的陈设与家具差不多全是1840年的老东西。从沙发、茶几,到壁炉上的座钟、瓷器、油灯、铜雕,还有墙上的画。他说这幢楼是1840年的,他给这客厅配的东西也是1840年的。他很注意收集这个时代的物品,他非常喜欢这个时代的风格。

罗叶说:“这是我家庭的遗产。”他的神情挺得意,也很庄重。

我的思维一下子蹦到另一件事上。两年前,我曾到一位年轻朋友的新居祝贺他的乔迁之喜,屋内一切都是崭新的,放着光彩。我问他原先家中那些老家具去哪了,尤其是一件大漆彩绘的屏风,古韵盎然,极具神采,给我的印象很深。不想这朋友笑着说:“原先那些旧东西和这新房子不配套,全不要了。你说的那屏风呀,没想到竟卖了一万四千块。我这套意大利真皮沙发就是拿那玩意儿换的。”我如挨了一棒,更像是卖了我的宝贝。

欧洲人把遗产看得很重要。“遗产”一词源于拉丁语,意思就是“父亲留下来的”。它有物质的含义,也有精神的内容。这就像我们家中相册里那些父母以至祖上的老照片。照片上留下的记忆总是大于照片本身。它延长了我们的人生,巩固着我们的生命积淀,时时召唤着我们的生活情感。然而不单是照片,其他旧物,也一样是过往岁月实实在在的载体。可是,面对着这些陈旧又沉默的遗物,人们往往就缺乏文化的悟性了,甚至纯粹把它们当作一种物质性的家产,单一地用经济眼光去衡量它的价值。如果它残破了,褪色了,过时了,便把它处理掉。

于是,我们的家庭很少有历史印痕。或者说,虽然我们自豪于自己数千年的历史文化,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家里却很难见到遗迹。

东西旧了,以旧换新,原是万事万物的规律,然而,这里边还蕴含着发展与进步。在农业文化中,旧的含义便遭到分外的贬低。每逢春冬之交的年的全部意义,就是除旧和更新。在这种文化滋育中,便生成一种厌旧心理。是不是由于这个缘故,我们家庭的历史就像田地里的庄稼那样年年入秋便连根锄掉,能看见的只是当年的新苗新穗?

其中的关键是,我们把遗产过于物质化了。如果只把它当作一种物质,我们就会随心所欲地处置它;如果也把它视为一种珍贵的精神,我们就会永远守卫它,以它为伴,以它为荣,甚至把它作为生命的并不次要的一部分。

摘自《广州日报》图/阎广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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