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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杀机

2017-07-17戴文子

方圆 2017年12期
关键词:暴风雪东野山庄

戴文子

作为一名热爱阅读推理小说的普通读者,我依旧殷勤期望着有朝一日中国的推理作家能在这一模式上有所突破,继而让世界刮目相看

大雪中的山庄

作者: [日] 东野圭吾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译者:李盈春

出版年:2017年6月

推理小说自诞生起就以其充满悬念、引人入胜的情节、出人意料的结局而备受读者欢迎,其中“暴风雪山庄模式”的作品则更受追捧。所谓“暴风雪山庄模式”,是指作品中的登场人物由于某种原因被困于一个与外界失去联系的场所,在这种状况下发生了凶杀案件。因为小说中所出现的场所通常被设定为“暴风雪山庄”或者“孤岛”,因此这种推理小说被后世统称为“暴风雪山庄模式”。

“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情节推进多是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展开。随着剧情的发展,凶杀命案或者失踪事件的接连发生,而此时凶手又存在于剩下的人物当中,必然会给读者带来巨大的心理刺激,并把推理小说的紧张、惊险的艺术魅力发挥到淋漓尽致。正因如此,“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作品才会历经多年经久不衰,不仅受到各国推理读者的喜爱,也吸引了诸多推理小说家去挑战和尝试。

论及“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开山之作,当属埃勒里·奎因“国名系列”中的《暹罗连体人之谜》。但是《大雪中的山庄》虽然设定了“暴风雪山庄”这种密闭的环境,却没有出现“连续杀人”这一要素,因此使小说本身给读者带来的冲击度大打折扣。反倒是之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被公认为这一模式的典范之作。《无人生还》不论是悬念的设置、情节的推进、氛围的渲染,还是最终结局的揭晓,都可以说达到了同类型小说中的一个巅峰,也成为后世的推理小说不断模仿、反复推崇的经典之作。

总结《无人生还》及其之后的“暴风雪山庄模式”的作品,不难发现这种类型的推理小说具有以下几个特点:故事情节的发展必须设定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之中;所有的登场人物都必须在一开始就亮相,不可以在故事的结尾处突然出现未知的人物;发生的案件通常为连续杀人事件;最终需要有一个合情合理、令人信服的结局。

20世纪中期以后,推理小说的阵营逐渐从欧美转移到与我们一海之隔的日本,具体历史原因在此便不做赘述。经过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等初代推理作家的引进,到以松本清张、森村诚一为代表的社会派的诞生,到之后赤川次郎、西村京太郎、岛田庄司等人的崛起,再到如今绫辻行人、宫部美雪、伊坂幸太郎等少壮派作家的井喷式爆发,日本推小说历经七十余年,期间不断演进、推陈出新,早已成為大众文学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而风靡日本文坛,继而火速在世界范围内传播。

在日本推理小说作家中,很多人都着手进行了“暴风雪山庄模式”作品的创作,体现了日系文学独有的风格和特点,从而备受好评。较早试水的当属西村京太郎的《杀人双曲线》,该作如其标题进行双线叙事,一条线讲述的为一堆双胞胎兄弟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远,另一条线则聚焦于发生在某个“暴风雪山庄”里的连续杀人事件。最终山庄里的所有人全部遇害,构成了“无人生还”的谜面。绫辻行人的《十角馆事件》作为其“馆”系列的开山之作,更是开启了日系推理全新的“新本格”时代。该作同样使用双线叙事,一方面,孤岛上接连有人遇害直至全灭;另一方面,侦探和助手在日本本土探究过去的事件。最终,种种伏笔通过一句台词引爆,此前所有的疑惑也随之瞬间消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部对“暴风雪山庄模式”有重大突破的作品,尽管这种突破可能会引起一些保守读者的不满。夏树静子的《有人不见了》则将故事的舞台设定在一艘豪华游轮上,登场角色为一位富家女和六名陌生人。随后的剧情发展也如读者所料:角色依次遇害。然而,虽说本作对“暴风雪山庄模式”的贯彻更为彻底,但由于有先一年出版的《十角馆事件》珠玉在前,《有人不见了》很难再让读者对其最后的谜题解答感到意外。

纵观日本“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小说,不难发现虽然很多作品还没有彻底摆脱阿加莎《无人生还》的影子,但在情节的安排、叙述的方法、人物的刻画以及氛围的渲染等方面,已经从不同程度上实现了超越,可以看出作品背后作者苦心孤诣的精巧构思,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仍然存在很多重大缺陷。而作为当今日本推理小说的领军人物,东野圭吾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话题;如果其刚好又创作出“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小说,那就更应该予以关注了。

此时这本《大雪中的山庄》应需而至,十分配合地进入了我的视线,必然要纳入讨论范围。

本书曾以《雪地杀机》为译名在国内引进,此次再版,采纳的译名显然更为温婉。从书名即可看出,本书是标准的“暴风雪山庄模式”,而且在开篇不久,东野即借助书中人物之口表达了对阿加莎·克里斯蒂《无人生还》、范·达因《格林家杀人事件》、埃勒里·奎因《Y的悲剧》等一众名家经典之作的致敬。旧瓶装新酒,难就难在新酒的滋味如何把握,怎样于这日趋僵朽的模式中推陈出新、另出机杼,成了东野圭吾面临的最大挑战。

《大雪中的山庄》成书之时,东野圭吾还处于推理小说创作的摸索阶段,距离其之后广受欢迎的社会派笔法与注重人性反思的写作模式还为时尚早。初出茅庐的东野在此时反而更能放得开手脚,创作出了很多本格味十足的推理小说,其中还不乏几部“暴风雪山庄模式”的作品,比如《白马山庄杀人事件》和《假面山庄杀人事件》。但若论及口碑,显然还是这本直接点题的“雪地山庄杀人事件”更胜一筹。《大雪中的山庄》的本格设计思路清晰,分析有条不紊,推理的篇幅长短和通俗程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还嵌套入一个叙事性诡计,场景的设计也十分有代入感;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的转换叙述,更是给本就虚实莫辨的故事带来紧张刺激的节奏,而且直到最后东野才揭晓人称转换的用意所在,颇令读者感到惊异。

但本书的优点远未局限于此。七名怀抱明星梦想的年轻演员被邀请到一个山庄里排演剧本,然后在四天之内陆续失踪,这是一个概括起来十分简单明了的剧情主线,东野却将此次事件进行了三重构造:让一切真实的命案都在演戏的状况下发生,最终又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演戏。可谓是谜中谜内另有谜,计中计外暗藏计。这种真实与虚幻之间的不停转换可以说是《大雪中的山庄》的最大亮点,也成了本书有别于同类型“暴风雪山庄模式”小说的独特标志。

不明不白的失踪,神秘出现的纸条,一开始只会让人以为只不过是一场恶搞游戏。随着失踪人数的不断增加,悬疑感和紧张感也在随之加强,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场真实发生的谋杀案。然而随着剧情的推进,书中人物提出的诸多疑点又让这一切回归到原点。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恐惧彻底让人放弃徒劳的猜测,静静等候最终审判的降临。不是真正的暴风雪山庄却胜似暴风雪山庄,明明可以离开却偏偏无人离开,这种在心理层面上形成的“暴风雪山庄模式”,绝对会给读者带来不一样的阅读体验。

总结而言,从构造华丽谜题的层面上来说,个人以为日系推理要优胜于欧美的前辈与同行,这也解释了为何会有这么多日本推理作家对“暴风雪山庄模式”情有独钟。只不过这一类谜题条件设定过于苛刻,留给作者发挥的空间又被挤占到不能再少,使作品稍不留神就会落入俗套,甚至不自觉间就“致敬”了经典。单从对“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创新性上来讲,东野圭吾的《大雪中的山庄》无疑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放眼国内书市,中国作家尝试“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作品屈指可数。以此为主谜题开展的长篇小说,就我所知的仅有呼延云的《不可能幸存》与时晨的《黑曜馆事件》。可能在中国,孤岛与山庄既属于稀缺资源,也属于创作盲点,“暴风雪山庄模式”缺乏赖以生存的先天土壤,自然很难培育出优秀的推理作品。然而推理小说毕竟属于一种智性的游戏、幻想的文学,很多时候不必太拘泥于现实的束缚,作为一名热爱阅读推理小说的普通读者,我依旧殷勤期望着有朝一日中国的推理作家能在这一模式上有所突破,继而让世界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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